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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的“三只兔子”

作者:曹豆豆




  北京大学的“三只兔子”——这是中国近现代教育史、文化史乃至思想史上一个著名的话题。
  “三只兔子”是指三个属相为兔的人,三位名人。
  此称谓之溯源,大抵是在1917年,距今已88年矣。那一年,中国发生了许多在历史上留下划痕的事件;而北京大学,和在那里的一帮人,应该说是留下了刻印。套用如今时尚说法,如果评选那一年“感动中国”或“年度十大人物”之类的情事,北京大学一定榜上有名。正是,在那一年,北大经历了一场变革,获得了一次新生,这场变革和由此获得的新生,赋予这所中国最高学府以全新的理念、精神、存在价值和历史地位,展现了现代大学的蓬勃生机,对当时和后世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而本文要讲的“三只兔子”,正是在那一年不约而同来到了这里。
  关于“三只兔手”一般有两种说法。或因北大确实“水丰草盛”,乃“兔于们”生长之福地,20年代北大文科教员,的办公室被戏称为“卯字号”,其中有5位教员都属兔。胡适:、刘半农、刘文典是“三只小兔子”(辛卯年),陈独秀、朱希祖是“两只大兔子”(已卯年),而校长蔡元培则是只“老兔子”(丁卯年)蔡、陈、胡,即老中青“三代兔子”的组合,是当时北大的灵魂人物,北大的教育改革和如火如荼的新文化运动正是这三人领导和推动的。“三代兔子”是北大的基本框架、治学概念的具体表现;而“三只”从理念上应理解为平等、“一窝儿”;从体现蔡元培的长校方针、学术成就和对后世的影响来看,应是平辈。本文要介绍的正是胡适;刘半农和刘文典这“三只”同年的“小兔子”。
  
  “兼容并包”蔡元培
  
  北京大学的前身是京师大学堂,这是中国第兰所高等学府,然而它徒具高等学府之名而不副其实,教师多为翰林院腐儒,学生多出身于贵族官僚或豪门之家,上学堂的目的就是升官发财。有的学生上课还带着听差。上体育课时,教员要毕恭毕敬地喊“老爷向右转,大人开步走”;有的学生则是“八大胡同”的主顾。民国成立后,京师大学堂改称北京大学,经初步改革,学校面貌发生了一些变化,但由于受到“老爷”式学堂传统的影响,,沉疴来去,为世人所诟病。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将北大改造成为一所真正的现代大学,开创出前所未有的辉煌。从此他的名字与北京大学紧密相连,成为一种象征,直到今天,未名湖畔还立有他的塑像——这个人就是蔡元培。
  在蔡元培之前,北大这个“烫手山芋”已经在好几位校长手里流转。第一任校长是颇具声名的学者、思想家严复,但其难以应付棘手的日常事务,不到8个月就急流勇退。蔡元培是前清翰林,曾留学德法,组织过光复会,做过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总长,新旧资望为世所重。许多人劝他不要接长北大,以免因改造不好而“坏了名声”。但是蔡元培把教育视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知难而进,毅然接任。报界当时作了这样的报道:“蔡孑民先生于二十二日抵北京,大风雪中,来此学界泰斗,加晦雾之时睹一颗明星也。”
  1917年1月9日,北大举行开学典礼。蔡元培的就职演说令所有人耳目一新。他毫不回避“外人每指摘本校之腐败,以求。学于此者,皆有做官发财思想”的不良口碑,开宗明义地提出自己的主张,大学乃“研究高深学问之地”,“人法科者,非为做官;入商科者,非为致富。”他针对北大的现状,强调三点:“一日抱定宗旨”,“二日砥砺德行”,“三日敬爱师友”。大学应独立自治而不应随波逐流,应忠于理想而不应傍权依富。和这样的大学精神相比,88年后的今天,诸多大学里相当严重的急功近利的教育风气,已和其应脊的理想相去太远。
  蔡元培改造北大的法宝,即为众所周知的“八字方针”: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学校应保持独立的资格,不受各派政党或教会的影响,实行教授治校,民主管理。蔡元培对各路人才的涵容吸纳,不论长幼、政治观点、学历背景,一律惟才是举。以文科为例,从倡导新文化的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钱玄同、周作人、刘半农、鲁迅,到政治保守而旧学深沉的辜鸿铭、刘师培、黄侃,都在北大找到了发抒其学术思想的舞台。—时间,北大成为大师云集的场所,“新潮”与“国故”对垒,白话与文言相争,流派纷呈,百家争鸣,北大从此不再平静。教师们的观点常常尖锐对立,但恰恰是这些差异形成了一种创造力,在自由的空气中每个人自由地发挥所长,“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北大显示出她的大气与活力。
  从1916年底蔡元培接受任命到五四运动时期,北京大学由一所痼弊缠身的旧式学堂,一举变为生机勃勃的新式大学。在民生凋敝、社会动荡的多事之秋,北京大学以学术自由、教育独立、一流的教师和一流的学生开风气之先,成为民主与科学的推动者,成为近代中国思想启蒙运动的发源地。反观今天的大学,办学条件之优厚、财政经费之充裕,都远超当年的北大,但却是大楼多于大师,设备优于人才,是否应感到惭愧?
  当时的北大教员中有许多知名人士,个个才华横溢,个性鲜明,留下了许多故事。“中年兔子”之一、文科学长陈独秀,为人桀骜,圭角毕霹,他有过这样的立论:“世界文明的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人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的生活。”当时不仅外界把他当作洪水猛兽,校内也有不少人对他很反感,因为他说话往往得罪人,而且私生活上不怎么检点,公然在在北嫖妓宿娼,甚至亲往妓院“打场”(宠妓暗结新欢,原狎客愤而动武之谓)。陈独秀本人婚姻生活不和谐,以此寻求解脱,而且他因此瞧不起他的安徽同乡胡适,后者对包办婚姻也不满意,但一贯隐忍,陈独秀曾当面痛骂胡适“没有出息”。
   另一只“中兔”朱希祖是章门(章太炎)弟子,在北大教授文字学。他的地方口音很重,如将孔子的现世思想说成“厌世思想”,学生一堂课竟然不知他在讲什么。因一向留着一脸大胡子,便得一绰号“朱胡子”,但他不高兴别人这样叫;学生从古文字的角度称他为“而翁”,“而”字在《说文解字》上训作“颊毛”,他就乐得答应。他还有一个绰号“吾要”,因其一大爱好是收藏旧书,对这一行很是精通,听见人说哪里有珍本旧抄,便揎袖攘臂,连说“吾要,吾要”,旧书业的专家们也斗不过他。
  一代国学大师辜鸿铭,这位民国时代仍穿长袍、拖长辫的老先生成为北大一景,他以清朝遗老自居,固执地反对文化改良运动。辜鸿铭在北大主讲英国文学,他将英文诗按照中国古代诗歌的分法分为国风、大雅、小雅三类,国风中又分苏格兰风、威尔士风等七国风。他早年留洋,精通六国语言,却欣赏女子小脚和男子蓄妾,并用“一个茶壶应配几个茶杯”做比喻为纳妾做辩护。
  还有黄侃。这位老先生平日专门攻击新文学,服膺八部古书(即《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汉书》、《文选》),认为“八部书外皆狗屁”。他嘲讽胡适,说“胡适”这个名字就是古文,如果翻译成白话文,就只能叫“往哪里去?”胡适有一首白话诗《蝴蝶》,内有“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这样的句子。黄侃就称胡适是“黄蝴蝶”,以此表示蔑视。
  对于蔡元培的改革,学校中的旧势力表示不满,认为新派教员附和蔡元培,说他们“曲学阿世”。后来有好事者便给蔡元培起了个绰号叫“世”,如去校长室一趟,自称去“阿世”去。这便成为一个典故,钱玄同、刘半农,包括鲁迅都常常这样说。
  
  在这些热热闹闹的各派人物中,最引入注目的应是二十几岁即被聘为北大教授、在学术上各有所长、领一时之风骚的“三只兔子”——胡适;刘半农和刘文典。三人都有着过人的才识,都曾经留学海外,都堪称一代大师。虽然人生经历和最后结局不同,但在北大的那段时光是他们年轻的见证,北大给予了他们精神的养分,北大也因他们而更加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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