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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与《草木篇》冤案

作者:胡尚元 蔡灵芝




  1957年初,四川的《星星》诗刊创刊号上发表了当时年仅25岁的青年诗人流沙河的组诗《草木篇》。诗人以辛辣、尖锐、挖苦和火热的语言,针砭时弊,,讽刺了当时社会上的某些人物和不良现象,一时间震动了四川文坛,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注意。但是,批判很快如潮而至,并且逐步升级,最终酿成一起《草木篇》冤案。
  
  流沙河与《草木篇》组诗
  
  流沙河,原名余勋垣,1931年出生于四川省成都市的一个小地主家庭。其父余营成曾在民国时期任金堂县政府军事科长,土改中被处死刑。
  流沙河于1938年人小学,开始接触旧体诗,并学作文盲文。 1944年升人中学时,读到了四川诗人吴芳吉在五四运动前一年写的《婉容词》。诗中描写一位名叫婉容的弱女子,深受封建礼教的束缚,被其留学美国的博士丈夫所遗弃,几番伤感徘徊之后,投江自杀。诗人写得哀婉凄切,一吟三叹,催人泪下。流沙河自称受此诗影响颇深,以至于几十年后尚能背诵。
   1947年春,流沙河人四川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读书期间曾经参加进步学生运动。他有意于探求文学,狂热地阅读巴金的小说、鲁迅的杂文、曹禺的戏剧,特别是艾青、田间、绿原的诗。他回忆说:曾经在《新华日报》驻成都办事处购得一本萧三写的《毛泽东的少年时代》,“如获至宝”。
  1948年秋,他开始向成都的一家进步报纸《西方日报》投稿,报道校园生活,稿件被多次刊用,其第一篇反映教师困苦生活的短篇小说《折扣》即发表于该报副刊。次年春季加入成都青年文艺社,并在成都的《新民报》和《西方日报》上发表短篇小说、诗、译诗、杂文共10多篇。秋天,以高中五期学历跳考四川大学农业化学系,以第一名的优良成绩被录取。但是,他人学后却不去听课,整天沉湎于写东西,结交校外的文学青年。
  成都解放后,流沙河回故乡金堂县城,在县学生联合会协助宣传工作,后到金堂县淮口镇女子小学教书。因为经常在仙1西日报》副刊上发表作品,所以引起了该报副刊主编西戎的注意,不久就被邀请到该报社工作。1951年,因为发表与别人合作的中篇小说《牛角簿》,流沙河受到党报的批判。但由于有西戎的关照,写了一篇公开的检讨文章过关。
  1953午,流沙河加人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不久,调入四川省文联,先任创作员,后到《四川群众》做编辑。在批俞平伯和胡风文艺思想的运动中,他也写过随大流、唱高调的文章发表。1956年后出版诗集《农村夜曲》、《告别火星》和短篇小说集《窗》。
  1956年春,流沙河出席全国青年文学创作者会议,会后被中国作协安排去采访先进生产者,并列席全国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此后,进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第三期)学习。
  。关于流沙河这个笔名,著名作家叶永烈曾以为,流沙河大概取自于《西游记》,沙和尚使出自流沙河。叶永烈为此曾求证于流沙河。流沙河是这样解释的:我的笔名初用“流沙”二字。1950年发现 40年代已有诗人用过,遂添一“河”,不涉《西游记》也。
  耐人寻味的是,从《草木篇》的批判开始,流沙河这个笔名也逐渐为中国文坛所瞩目,余勋垣反倒不为人知。历史往往充满着诸如此类令人啼笑皆非之事。
  1956年秋天,流沙河在文学讲习所结业后,登上南行的列车回四川;他自称“心情悒郁”,一路上思绪起伏,挥笔写成了5首寓言式的散文小诗。由于这5首小诗都是以草木言志,作者便冠以《草木篇》的总题,文末注明写作日期是"1956年10月30日”。诗人写道:
  
  草木篇
  
  寄言立身者
  勿学柔弱苗
  ——(唐)白居易
  
  白 杨
  
  她,一柄绿光闪闪的长剑,孤零零地立在平原,高指蓝天。也许,一场暴风会把她连根拔去。但,纵然死了吧,她的腰也不肯向谁弯一弯!
  
  藤
  
  他纠缠着丁香,往上爬,爬,爬……终于把花挂上树梢。丁香被缠死了,砍作栗烧了。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窥视着另一株树……
  
  
  仙人掌
  
  她不想用鲜花向主人献媚,遍身披上刺刀。主人把她逐出花园,也不给水喝。在野地里,在沙漠中,她活着,繁殖着儿女……
  
  梅
  
  在姐姐妹妹里,她的爱情来得最迟‘春天,百花用媚笑引诱蝴蝶的时候,她却把自己悄悄地许给了冬天的白雪。轻佻的蝴蝶是不配吻她妁,正如别的花不配被白雪抚爱一样。在姐姐妹妹里,她笑得最晚,笑得最美丽。
  
  毒 菌
  
  在阳光照不到的河岸,他出现了。白天,用美丽的彩衣,黑夜,用暗绿的磷火,诱惑人类。然后,连3岁的孩子也不去采他。因为,妈妈说过,那是毒蛇吐的唾液……
  
  回四川不久,流沙河便参加了《星星》诗歌月刊的筹备工作。《星星》于1957年元旦创刊,急需稿件,流沙河便把自己的《草木篇》拿来在《星星》创刊号上发表了。
  
  最初的批判
  
  《星星》创刊号面世仅14天,就在《四川日报》上受到一些批评家的严厉批判。批判开始时集中于主编白航的一段话和短诗《吻》。
  1957年1月8日,《成都日报》在报道《星星》创刊的新闻时,引述了该刊主编白航对记者所说的一段话:要是没有党中央提出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刊物是办不起来的。诗歌的春天来到了!不单是诗,整个文学也一样,正在解冻。
  “解冻”一词很快便惹来了麻烦。
  1月14日,《四川日报》刊载署名春生的《百花齐放与死鼠乱抛》一文,对《星星》主编白航的谈话进行批判。文章武断地推论:这无异于说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件公布之前,文艺是被冻结了的,也即是说根本没有文艺的。
  该文指责《星星》不是“百花齐放”,而是“死鼠乱抛”。作者还例举了《星星》创刊号上的短诗《吻》,认为“与二十年前曾在蒋介石统治区流行过的‘桃花江上美人窝’、‘妹妹我爱你’之类的货色是差不多的”。
  就这样,《星星》刚刚问世便横遭批判。不过,取初的批判,还未涉及《草木篇》,也未涉及流沙河。
  率先向《草木篇》发难的是著名作家曦波。1月 17日,他在《四川日报》发表《“白杨”的抗辩(外一章)》,仿照《草木篇》的笔调,公开批判《草木篇》。文中以“白杨”的口吻写道:可是你呵,写诗的流沙河!在鲜血绽出花朵、眼泪变为欢笑的今天,却把我当作你笔下的奴仆,曲解我的精神,任意把我作践!文中又以“仙人掌”的口气,发出呼号:我为什么发声,我为什么抗辩,请参看《星星》创刊号,流沙河的《草木篇》。
  如此一来,人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于《草木篇》。
  1月24日,《四川日报》三版头条发表了柯岗和曾克的《读了(星星)创刊号》一文。文章开门见山指出:《星星》创刊号里,作为修身之道的,流沙河的散文诗——《草木篇》,我们觉得是一首不好的诗,因为它喻义含糊,不知所指……
  在对诗作进行了一番具体分析之后,他们作了总结性的批评:我们觉得在《草木篇》的短短5段散文中,作者确乎是有所爱憎的,但表现得不明确,叫人从现实生活中无法触摸,不知道他到底拥护什么,反对什么。因而不能起教育人民的作用。
  此后,黎本初、席方蜀、程在华、余辅之等人先后在《四川日报》发表批判文章,火药味越来越浓。余辅之在1月27日发表的《草木篇,究竟宣扬些什么》一文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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