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五代西蜀诗词中的成都游乐文化

作者:周 睿



  早在1100年前的五代,成都就显现出崇尚游乐的风尚。这在花间词和当时的诗歌中有具体而生动的表现。这种风尚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其对当时的文学具有何种影响,是很值得探讨的。
  
  一
  
  《蜀祷杌》卷上载:前蜀后主王衍“(乾德)五年四月,游浣花溪,龙舟彩肪,十里绵亘,自百花潭至万里桥,游人士女,珠翠夹岸。”同书卷下言后蜀后主孟昶广政十二年游浣花溪,“蜀中百姓富庶,夹江皆创亭榭游赏之处。都人土女,倾城游玩,珠翠绮罗,名花异香,馥郁森列。”浣花溪因为浣花夫人任氏而名噪天下。此“四月”,延至宋,定为四月十九日“浣花日”,或为“大游江”。元人费著《岁华纪丽谱》言张咏于二月二日踏青节聚众为乐,“日出万里桥,为彩舫数十艘,与宾僚分乘之,歌吹前导,号小游江。盖指浣花为大游江也。土女骈集,观者如堵。”
  《五代诗话》卷四又引《十国春秋》:“帝游浣花溪,御龙舟,观水嬉,……帝谓左右曰:‘曲江金殿锁千门’,殆未及此。兵部尚书王廷硅赋诗曰;‘十字水中分岛屿,数重花夕岘楼台。”’又可想见当年浣花溪的游览盛况与水屿楼榭的布局格调。
  前蜀即有“游人士女,珠翠夹岸”的热闹,后来浣花日逐渐成为官方参与并认可的大型节日,任政一《游浣花记》描述过浣花日“土女骈集,观者如堵”的空前盛况颇为详尽:“成都之俗,以游乐相尚,而浣花为特甚……每岁盂夏十有九日,都人士女丽服靓妆。南出锦官门,稍折而东,行十里,入梵安寺,罗拜冀国夫人祠下,退游杜子美故宅,遂泛舟浣花溪之百花潭,因以名其游与其日。凡为是游者,驾舟如屋,饰以绘彩,连樯衔尾,荡漾波间,箫鼓弦歌之声喧哄而作。其不能具舟者,依岸结棚,上下数里,以阅舟之往来。成都之人于他游观或不能皆出,至浣花,则倾城而往,里巷阗然。”(《栓蜀艺文志》卷四十)宋人葛琳《和浣花亭》诗也有相关记载:“……傍萦浣花溪,中开金布池。杜宅岿遗址,任祠载纪祀。……君嬉逐使毂,杂出同蚕市。栋宇美可观,席筵陈有次。芳樽既罢撤,彩舯爰登憩。夹岸布缇峦,中流喧鼓吹。诉沿烟霭间,禽鱼共翔戏。都人与士女,叠足连帷被。……晻晻日将暮,熙熙众皆醉。……自是毕遨赏,始复专民事。”另苏轼《次韵刘景文周次元寒食同游西湖》诗自注、田况《成都遨游诗·四月十九泛浣花溪》、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庄绰《鸡肋编》卷上也有相关记载。“此记两宋之俗,犹存唐五代之遗风。”(《鸡肋编》),可以想像五代当亦必如此。
  五代时期,锦浦(即锦江)游乐颇盛,《十国春秋》卷四十九引宋景焕《野人闲话》:“每春三月,夏四月,有游花院者,游锦浦者,歌乐掀天,珠翠填咽,贵人公子,华轩彩舫游百花潭,穷极奢丽。”韦庄《奉和左司郎中春物暗度感而成章》云:“锦江风撒霏霏雨,花市香飘漠漠尘。”其《河传》:
  锦浦,春女,绣衣金缕。雾薄云轻,花深柳暗,时节正是清明,雨初晴。
  玉鞭魂断烟霞路,莺莺语,一望巫山雨。香尘隐映,遥望翠槛红楼,黛眉愁。
  貌美如花的少女穿着佻丽的金缕绣衣,色彩鲜艳,丰姿绰约,风鬟雾鬓,景色人物浑然一体。锦江春女冶游寻欢,乐自在其中,虽睹物思人,愁绪萦绕其间,但全以乐景入哀,全在锋芒不露的微笔之中。
  直至宋代,锦江游乐有增无减,更胜前代。如宋祁“好游宴,以矜持自喜……尝宴于锦江”(魏泰《东轩笔录》卷十五)所云。田况《成都遨游诗·二月二日游江会宝历寺》亦称:“遂及仲春初,彩旆满江隅。”《方舆胜览》卷五十一引《成都志》记:“锦江夜市连三鼓,石室书斋彻五更”,说明锦江的游乐生活已往纵深方向推进。
  
  二
  
  如水氤氲的春天,游丝绕树,娇鸟啼花,让人浮想联翩。春日赏花,自然成为—道亮丽的风景线。花媚,人美,春光魅,引起人无数思绪,即如贯休所云:“家家锦绣香醪熟,处处笙歌乳燕飞”(《寿春节进大蜀皇帝五首》)。成都得天独厚的温和气候与生态环境,加上成都商业在五代持续繁荣,城市生活丰富多彩,“村落闾巷之间,弦管歌声,合筵社会,昼夜相接。”(《蜀祷杌》)再与商贸活动结合,如张澍《蜀典》卷六引《成都古今记》:“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另外还有米市、炭市、麻市、渔市等(今日成都依然有盐市口、羊市街、海椒市等地名)。这些都给五代词人更大的驰骋空间。
  韦庄《怨王孙》描写了成都繁荣街景的一角:
  锦里,蚕市。满街珠翠,千万红妆。玉蝉金雀.宝髻花簇鸣蜩.坊衣长。 日斜归去人难见,青楼远,队对行云散,不知今夜,何处深锁兰房,隔仙乡。
  在集市中,市民、农民和小手工业者的游乐带着浓厚民间气息,多趁此走街串巷、游山乐水;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以及嫔妃宫黛掺杂其间,享受游乐的欢愉。如花蕊夫人《官词》可见:
  春早寻花入内园,竞传宣旨欲黄昏。明朝驾幸游蚕市,暗使毡车就苑门。
  翠辇每从城畔出,内人相次簇池隈。嫩荷花里摇船去,一阵香风逐水来。这些坐享春风的游春女子;成为西蜀词人着力描写的“模特”。如韦庄《清平乐》
  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宰地绣罗金缕。
  妆成不整金钿,含羞待月秋千。住在绿槐阴里,门临春水桥边。
  春光写得最为让人心旌摇荡的是顾夐的《河传》:
  曲槛,春晚。碧流纹细,绿杨丝软。露华鲜,杏枝繁。莺转,野芜平似剪。 直是人间到天上,堪游赏,醉眼疑屏幕障。对池塘,惜韶光,断肠,为花须尽狂。
  春晚曲槛,碧水长流,波纹纤细,绿柳轻拂,晶莹露滴欲饮其鲜,纷繁杏花欲显其闹。不知是春晚美景抑或是意中人让人为“花”狂,至真之隋充溢其间。
  正是由于游春风尚的盛行,才为西蜀词人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素材空间。
  直至宋代,游春风尚依然盛行。《宋史·地理志》:“(蜀民间)民勤耕作,无寸土之旷,岁三四收,其收获多为遨游之费,踏青、药市之集尤盛,动至连月。”田况《成都遨游诗》组诗《寒食出缄》:“郊外融和景,浓于城市中。歌声留客醉,花意尽春红。游人一何乐,归驭莫匆匆。”《开西园》:“春风寒食节,……槛外游人满。”《五日州南门蚕市》:“日暮宴觞罢,众皆之适宜。”描写宋代游乐景象跟五代时风几无二致。
  
  三
  
  “蜀城谓之芙蓉城,传自孟氏。”(明陆深《蜀都杂钞》)《蜀祷杌》卷下载:后蜀后主孟昶“尽种芙蓉,九月间盛开,望之皆如锦绣。昶谓左右曰:‘自古以蜀为锦城,今日观之,真锦城也。”’《五代诗语》卷四也引《十国春秋》:“后主常于罗城上遍植芙蓉,每至秋间,四十里尽铺锦绣。”张立《咏蜀都城上芙蓉花》诗:“四十里城花发时,锦囊高下照坤维。虽妆蜀国三秋色,难入豳风七月诗。”早在唐开元年间,四川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