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战国策派的歧路

作者:伍 国




  战国策派是抗战期间兴起的一个以林同济、雷海宗等人为中心,以1940年在昆明创办的半月刊《战国策》杂志为舞台的思想文化流派,1941年底,昆明《战国策》停刊后,重庆《大公报》开辟《战国策》专栏,直到1942年停办。
  战国策派承续了新文化运动的传统,对于传统文化和国民性进行了大胆的批判。雷海宗注意到了中国人性格孱弱的一面,认为自秦以后,中国就是“一个完全消极的文化,主要特征就是没有真正的兵,也就是说没有国民,也就是说没有政治生活”。林同济把这种状态归结为“活力颓萎”,雷海宗把缺少尚武精神的文化精辟地称为“无兵的文化”,讥讽中国传统文人“无论如何诚恳,都不免流于文弱、寒酸和虚伪”。林同济更侧重于批判中国的官僚传统,指出中国的“宦术文化”一味作假,做官,而西方的技术文明则不断“做事”,由此造成中国的厄运。林同济还专门作文分析了官僚集团的“中饱”传统,痛切地指出,“大家都说中国贫穷不堪。其实,中国不贫。中国者,实乃中饱之国也。‘中’饱,所以国‘贫’矣”。林同济更进一步证明,中国的“官”应用“中饱政治”的形式挫阻了资本主义的诞生,因为“以政治手段取得经济利益的,它的经济上的作用等于抢劫”。
  另一方面,雷海宗等人并不完全认同新文化运动中倡导的个人自由和民主。林同济认为,“个人意识的伸张,是一种离心的运动。政治组织的加强,是一种向心的工作”。这里就已经显露出以否定个体,鼓吹集体主义和政治集权以重建民族精神的倾向。林同济的上述思想不仅基于对中国历史的批判,也基于对当时国际形势的判断,在《战国时代的重演》一文中,他说“英德两国终要互相歼灭,因为所争的目的终乃在世界霸权”和“整个世界的中心潮流……就是如何建设道地的‘战国式’的国家,如何把整个国家的力量,组织到最高度的效率以应付战国时代势必降临,势已降临的歼灭战、独霸战”。
  林同济需要为自己的思想找到近代的哲学依据,于是又和法西斯德国一样,试图从尼采的超人哲学中获得启迪。林同济认为,尼采的主要历史作用是嗅出了一切时代背后的“颓萎”。中国文化历经千年,加上以上列举的种种缺陷,显然也已“颓萎”,那么,用尼采崇尚“力”的思想来作为一种新的刺激,似乎并无不妥。但是,林同济真正欣赏的是尼采对“超人”的信奉,“超人必是具有最高度生命力的;超人必是具有大自然的施予德性的”。雷海宗在《历史警觉性的时限》一文中,明确指出,“法西斯主义兴起后,思想渐受统制”,可见他们对于政治上的法西斯主义实践还是有警觉的。战国策派,其国家至上的论调,关于中国人缺少“英雄崇拜”的观点自然地受到国民党政权和自命是英雄的人的青睐。林同济的《民族主义与二十世纪》,就是应国民党云南省党部之邀所作的演讲,与官方的关系可见一斑。在反法西斯运动和人民民主成为世界潮流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卡尔·波普已经在欧洲出版了标志着新自由主义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而林同济们却还在宣扬“英雄崇拜”、“尚武精神”、“国家主义”,确乎是逆潮流而动了。
  战国策派的政治思想在战争年代以寻求救国为出发点,承续新文化运动批判传统的遗风,但最终以国家主义和领袖崇拜终结,其出发点与终结点之间的背离,不能不说是走上了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