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伊夫·博纳富瓦散文诗选

作者:董纪平




  宙克西斯的葡萄
  
  一只帆布袋在水沟里。这是宙克西斯的画作,猛扑的鸟儿多么充满欲望,它们贪婪的嘴喙多么狂暴地刺透葡萄,因而这串葡萄消失了。当它们将其拖过石瓦时,然后消失的是色彩,然后是世界的这个薄暮时辰中一个影像的所有痕迹。注①:古希腊著名画家,生活于公元前五世纪末,传说他画过一串极为逼真的葡萄,引来小鸟啄食。
  
  狗
  
  一个就是狗的山峦的、就是吠叫的山谷的、如同狂吠着拖扯链条的狗的直立的石头国度。
  还有跳跃,喘气,狂怒,这里是打开的门,这里是厅堂。火焰明灿,桌子安置,酒在玻璃瓶中闪耀。
  
  夜
  
  夜,意思就是,一些绿色,一些蓝色,其凝结蚀入书页之底的极为深红的暗示。我匆匆写下“水洼”一词,“星星”一问。我写下“诞生”。我写下“牧人们”和“东方三博士”。我写下我打破了一只灯泡以及一片黑暗。
  
  不存在的职责
  
  我被告知有关一种在所有石头切割和金属铸造的技术中完成的文明,以及它继承了一种偏爱在其城市的十字路口或神庙的半影中赤身裸体的青年男女的古典艺术。但这个新时代不需要雕塑。它只偏爱那偶尔有人会点燃被海风吹湿的火焰的空空底座。哲学家们说,那些被弃的表面就是惟一有价值的作品:在一群天真的人们中间履行那不存在的职责。
  
  盲人
  
  他专注地凝视那红云中的落日。但既然他只是我们当中的某些人极度疲劳地扛在肩上的这尊硕大的蜂蜜色大理石雕像,既然他那朝着太阳而狂喜的手势随那些肩头移动,像一只小船之艏起伏,既然他拥有的一个盲人歌手的表情像远方的红云的火焰已经从石头中渐渐消失着,我们又怎能对他说话呢?
  
  纹路
  
  这简单。我们把一根手指浸入水粉颜料,我们使之恰好带有黑墨水迹的词语,而从墨水和颜料的混合物中,如同从移动于阴郁的水电的潮汐或海藻中,呈现出那不再是预兆的东西——我们的两种热情,我们的两种骗术。我们睁开了眼睛,我们向前移入黎明之光。
  但我醒着。我面前的一堵覆满层层剥落的颜料的墙上,有一根钉子恰恰对着下面的灰泥而蚀刻人色彩的浓稠中的这种形式。它召唤一只被神祗扛在肩上的羊羔吗?实际上,纹路因此而渗透那其荒凉的边缘独有意义的灰泥之夜,因为它是每次探索形象的中断,每个预兆的消散。
  
  书
  
  光芒在地窖里躁动。那下面有儿童。我被告知他们发现了,现在正通过窄梯和活板门,给我们带来我们仍不确知的、然而某种“像一本书”、一本“无终之书”、“这本书”的东西。我倚靠在那依然没有更多光芒的最高梯级上。我注意到这些面庞为了更好地看见我而后倾——大笑着,歌唱着,他们可能是天使——我伸出手臂,我用即将满溢而出的双手握住那用一根红色粗线缝在一起的大叠纸张,握住那漏过我的指缝的沙,握住某些腐烂的木块,握住石头。
  
  他们会对我说
  
  他们会告诉我,不,别抓,不,别碰,它烧手。不要试着触碰。抓紧,它太沉重,它伤人。
  他们会告诉我:读,写。我尝试,我抓攫一个词,但它挣扎,它像那沾着陈旧血迹的黑色稻草鸡舍中的一只惊恐而受伤的母鸡粗厉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