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普希金

    
  普希金是俄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创始人。也是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由于对俄罗斯文学无与伦比的贡献,普希金被誉为“俄国文学之父”和“俄国诗歌的太阳”。
    
  1799年6月6日亚历.山大·塞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出生在一个没落贵族的家庭。耽于享乐的父母对普希金关心很少。普希金主要由乳母和一个深诸民间文学的农奴保姆照管。保姆常给普希金讲述民间故事,动人的情节、质朴的语言给童年时代的普希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激发了普希金丰富的想象,也培养了他同情人民、热爱人民的感情。
    
  1811年,普希金进入皇村中学学习。在这所学校,他受到民主思想的影响。卫国战争中人民的爱国热情及随后弥漫全国的要求改革的浪潮又极大地鼓舞着普希金,使他形成了民主主义思想。.1817年,普希金在皇村学校毕业,到外交部供职。深入社会后,他看到了更多的黑暗和腐败。这一时期,俄国进步思潮极为活跃,进步的文学团体相继出现。普希金参加了由十二月党人直接领导的绿灯社,与十二月党人有深厚的友谊。他的许多谴责暴政、向往自由的诗篇在十二月党人中广为流传,《致恰阿达耶夫》(丑818)中的诗句被铭刻在十二月党人秘密的徽章背后。普希金越来越激进,常常在公开场合攻击专制农奴制,公然表示:假如革命爆发,他将亲手在农奴主的脖子上勒紧绞绳。被激怒了的沙皇将诗人流放到南俄。当时南俄是俄国贵族革命的中心,普希金在南俄革命形势的影响下,民主主义思想更加明确。这一时期,普希金还受到拜伦的影响。拜伦的叛逆精神与献身于异国人民解放事业的崇高品质感动着青年普希金,他写了《强盗)(1823)、茨冈》(1824)、《希腊的女儿》(1821)等抨击专制暴政。歌颂自由解放的诗篇。而《短剑》(1821)则公然号召以行动来反抗暴政。1824年,普希金因持无神论思想,被沙皇政府软禁了起来。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的消息使诗人深为痛苦。当他听到十二月党人受刑时,写了《先知》(1826),借上帝之口号召为蒙难的先烈复仇。7826年9月8日,双手沾满十二月党人鲜血的沙皇尼古拉一世在莫斯科召见普希金。沙皇问普希金,如果12月14日你在彼得堡你会参加起义吗?诗人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的朋友都参加了,我一定也会参加。在鲜血流遍大地、白色恐怖笼罩全国的时候,普希金大义凛然地表白自己的信念,表现了他高贵的品质和对十二月党人的忠诚。此后,诗人的处境更加恶化,沙皇当局加强了对他的限制和监视。普希金就在这样的处境中写出了歌颂农民起义领袖的《斯金卡·拉辛之歌》(1827)以及《致西伯利亚的囚徒》(1827)、《阿里昂》(1827)等诗篇,表现了他与革命者风雨同舟、继承十二月党人遗志的坚定信念。1828年,他又写了《毒树》,把沙皇专制暴政喻为喷射毒汁、祸害人民的毒树。1834年,沙皇任命普希金为宫廷近侍,这是宫廷迫害诗人的一个阴谋。诗人美丽而贪图虚荣的妻子经常出入宫廷,许多暧昧事件随之而生。1836年,普希金收到许多匿名信,辱骂诗人是“乌龟团副团长。”波旁王朝的余孽丹特士在公开场合无耻地追求普希金的妻子。诗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与丹特士决斗。1837年2月8日普希金在决斗中身负重伤,两天之后就与世长辞了。普希金的一生是短暂的也是坎坷的。诗人的一生,是斗士的一生。普希金在短暂的一生中给俄国文坛留下了许多光辉灿烂的篇章。
    
  普希金的创作涉及各种体裁,但他首先是个抒情诗人。他总共写了880首抒情诗。在普希金的抒情诗中最能体现他个性、最具有社会影响的是政治抒情诗。普希金的政治抒情诗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他的诗篇反映了当时先进人士的政治信念和思想感情。歌颂自由、反对专制是普希金政治抒情诗最基本的主题。他在《自由颂》(1817)中对农奴悲惨的命运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对专制暴政进行了愤怒的谴责,表示要“歌唱自由”,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并以路易十六和保罗一世的可耻下场警告沙皇统治者。1821年,普希金在《拿破仑》中热情歌颂了让“世界从奴役中醒来”的法国大革命,为法国人民处死皇帝拍手称快。同年,他还写了激烈反对专制暴政的《短剑》,歌颂了不畏强暴的刺客。1825年,十二月党人的起义惨遭镇压,普希金在《致酉伯利亚》(1827)中,热情鼓励服苦役的十二月党人。诗人充满信心地预言:“沉重的枷锁将被打掉,牢狱会崩塌——而在门口,自由将欢欣地把你们拥抱…·,·”,表现了对光明未来坚定的信念。普希金的政治抒情诗还有《致恰阿达耶夫》(1818)、乡村)(1819)、致大海)(1824)、阿里昂》(1827)、《毒树》(1828)等。
    
  抒写爱情的诗篇在普希金的抒情诗中也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诗人以诚挚的激情写下了许多似怨似诉、如痴如醉的爱情诗篇。这些诗篇展现了普希金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再现了他一生中动人心弦的美妙时刻。巴库尼娜曾是诗人中学时代初恋时的情人,她那妩媚的姿容、纯真的气质使得诗人长久地为之沉醉、激动。诗人在一首回忆这次恋情的诗中写道:
    
    在那些……在那些日子里,
    当我初次看到
    美妙少女的容颜;
    
    那爱情啊
    就使我青春的血液骚动不安。
    我强忍着热情梦幻的折磨,
    
    痛苦而又绝望地
    到处把她的倩形追寻。
    整天期待着相会的时刻,
    
    温柔地把她思念;
    饱尝了神秘痛苦的幸福辛酸。
    
  质朴无华的诗句把初恋者的焦虑和不安、热情和痛苦、爱情的甜蜜和酸辛表现得惟妙惟肖。诗人怀着无限的深情为这位初恋时的情人写下了《给她》、《心愿》、《是的,我幸福过》、《秋天的早晨》、《致梦神》等感人肺腑的诗篇。俄国文学界专门把这一组诗篇称为“巴库尼娜情诗”。一除此以外,诗人还写了大量的情诗,抒写情人相聚的欢乐、思念的惆怅以及生离死别的痛苦和哀伤。
    
  除爱情诗外,普希金又写了不少歌颂友谊的抒情诗。《十月十九日》(1825)就是诗人歌颂友情的著名诗篇。在这首纪念皇村学校校庆、怀念昔日同学友情的诗中,诗人满怀深情地写道:“朋友啊,我们的情谊是美丽的卜……整个世界对我们都是异域,除了皇村。”
    
  普希金抒情诗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他语言的单纯、朴实。果戈理说他的诗“是这样的朴素而崇高,……这样放纵情欲而又这样孩子般的纯洁。”他的诗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夸张或粉饰,“到处都显示着本来的样子。”
    
  叙事诗在普希金的创作生涯中贯穿始终。普希金最早的叙事诗是1817年开始写作的《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它叙述的是主人公鲁斯兰历尽千辛万苦从魔法师手中救出妻子的故事,表现了正义战胜邪恶的主题。普希金在南方流放时期又写了三部著名的叙事诗:《高加索的俘虏》(1821)、《巴奇萨拉的喷泉》(1824)和《强盗兄弟)(1822)。三部长诗的主人会都性格强悍,感情激越,与黑暗社会势不两立;故事情节离奇,又富于异国情调,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三部长诗被称为南方诗组,是诗人浪漫主义诗歌的代表作。普希金1824年写成的《茨冈人》代表了他叙事诗的最高成就。长诗表现了茨冈人无忧无虑的流浪生活,歌颂了他们纯朴善良、酷爱自由的性格。同时,通过亚历克的悲欢离合,提出了上层社会中开始觉醒的青年向何处去的问题。《茨冈人》中对亚历克形象的具体描绘,对茨冈人漂泊生活的真切表现,说明作者现实主义因素的明显增长。《茨冈人》是普希金的创作由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过渡的标志。
    
  除此以外,普希金还写了《波尔塔瓦》(1829)、《青铜骑士》(1833)、《科隆那的小屋子》(830)等叙事长诗。
    
  普希金又是一个颇有成就的剧作家。他最负盛名的剧作是历史悲剧《鲍利斯·戈都诺夫》(1825)。主人公戈都诺夫由于篡夺王位,受到良心谴责,伺时又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最后终于酿成悲剧。普希金在剧中描绘了16世纪末和17世纪初俄国社会各阶层和政治集团的斗争,并充分表现了人民在这场车争中的重大作用。作者通过人物的口明确提出“人民的公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悲剧中从国王到大臣无一不是卑劣之徒,唯有人民具有高尚的品质:普希金看到人民在历史进程中的巨大作用,而且对人民歌颂赞美,这是他比当时的贵族革命家和十二月党人更进步的地方。在艺术上,普希金大胆创新,完全冲破了古典主义“三一律”的束缚,剧中的故事从1598年一直延续到1605年,地点则由俄国到波兰、由宫殿到小酒店,情节上也安排了两条线索。普希金的戏剧创作为改变俄国戏剧的落后面貌,为俄国戏剧体系的改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高尔基曾说,俄国的散文是从普希金开始的。普希金的小说创作在俄国文学史上也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1830年,普希金写出了由5个短篇组成的《别尔金小说集》。《驿站长》是其中最优秀的短篇。主人公驿站长是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家境贫寒,晚景凄凉。后来他心爱的唯一的女儿被一贵族带走,使他更加孤苦无依。驿站长思念女儿,女儿也孝敬父亲。但在等级森严的专制社会中平民和贵族之间横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尽管父女相爱,但却难以相见。最后,驿站长孤苦伶什凄然而死。作者对驿站长悲惨的遭遇倾注了深厚的同情,周时,又对这个扼杀人伦之情的专制社会表示了强烈的谴责。《驿站长》开俄国文学抒写小人物命运之先河。
    
  30年代,随着农民运动的兴起,普希金写了一些表现农民题材的小说,反映了农奴的苦难和农民的暴动。成就最高的是《上尉的女儿》(1836)。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是一部反映普加乔夫起义的作品。普希金在小说中一反封建贵族的偏见。不仅描写了人民和他们的斗争,而且把他们的领袖当作英雄来歌颂,这在俄国文学中是史无前例的。作者在作品中以18世纪7o年代的普力0乔夫起义为背景,不仅表现了波澜壮阔的农民战争,描写了地主庄园及边睡要塞的生活状况,还揭露了沙皇统治者对人民的残酷镇压,表现了民族矛盾。种族歧视等社会问题。别林斯基把这部小说称为俄国生活的百科全书。
    
  普希金于1834:年写的短篇小说《黑桃皇后》表现了一种新的主题。作者通过主人公为了金钱而不择手段的无耻行径,表现了资本主义社会金钱的罪恶。
    
  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1830)是普希金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它是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一块奠基石。这部作品的意义首先在于它塑造了俄国贵族革命时期奥涅金这个开始觉醒又找不到出路的贵族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他受到西欧民主思想的启蒙,具有人道主义和民主主义的思想倾向。他的品格和气质远远高于周围的贵族子弟。但他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和社会理想,在令人窒息的社会现实中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希望,所以苦闷、彷徨、忧郁、痛苦,对生活极端的冷漠。他愤世嫉俗,对腐朽黑暗的社会深恶痛绝,同时又非常脆弱。他希望改变现状,但又不可能与这个社会彻底决裂。所以他不会与社会正面对抗,他的生活态度往往是消极的逃避。奥涅金是俄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多余人”的典型。
    
  《叶市盖尼·奥涅金》的意义还在于它展现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它比过去任何一部作品都更广阔更深入地展现了俄罗斯社会。它和《上尉的女儿》一起被誉为“俄罗斯生活的百科全书”。‘
    
  达古雅娜是作品中一个极富艺术魅力的人物。她具有奥涅金的叛逆气质,又有奥涅金所没有的东西。她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朴实,那么的纯正,那么的高贵。在达吉雅娜的形象和她的悲剧中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艺术感染力;她是普希金最喜爱的人物,作者把她称为俄可爱的理想。”。
    
  《叶甫盖尼·奥涅金》是普希金最真诚的作品,是他“幻想的宠儿。”它真实地展现了作者的情感、观念和理想,因此作品具有浓郁的浪漫色彩、但作品的主要倾向是现实主义的,作者对社会环境的描绘,尤其是对奥涅金形象的塑造完全采用了现实主义的手法,以至使人一看就会想到正在彼得堡大街上走着“成打的奥涅金”。作品的诗体韵律别具一格,采用四音步抑扬格十四行诗节,既有利于表现作者丰富的内心感受,又体现了一种自然清丽的风格。后人把这种诗节称为“奥涅金诗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