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0期
化一捧雪温暖你
作者：胡凡良
单纯从这一点说，我的手肿得还不够大。
为了我这“娇贵”的手，母亲想了很多办法：涂抹药水，用中药水烫，带着超厚手套、穿得像企鹅一样臃肿保暖，用辣椒根熬汤烫手，冬天储藏些雪，来年春天用雪水擦手……但这些统统不管用，母亲年年都能打听到治冻疮的新方法，我的手还是年年冻……
手上的冻疮让我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这天上课时，后排靠窗台的李如龙扒在桌子上又在和同桌“开会”了。我用眼睛瞪了他一眼。他看到了我瞪他，收敛地坐正了身子。
这个李如龙，谁见谁头疼。我刚接这个班的时候，他以前的班主任就曾对我说过，李如龙从小就娇生惯养，自私自利，动不动就欺负弱小的同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有向女同学收取保护费的不良记录，被老师知道教训了一顿后，收敛了许多。
自从我接管了这个班级后，李如龙表现基本上还算可以，虽然调皮了些，但也没惹出什么事，劳动表现特别积极，我还在班里表扬过他。
如今，没过几分钟，他又不老实了，低着头手指向外指指，让他同桌向外看。我有些恼怒了：自己不听课也就罢了，还要拉一个人和他一起不听。
“李如龙！”我一声大喝，他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班里所有学生的目光一齐瞄准了他，“请你重复一下老师刚才说的话。”
他刚才还在走神呢，怎么可能知道我刚才说的什么？我故意让他出丑。众目睽睽之下，他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刚才老师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明知道他不可能说出来，我还是问了他一遍，我要让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上课走神是不应该的。
“刚才老师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他小子竟然把我让他站起来后的话学说了一遍。我哭笑不得，学生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哄”地一下子就笑了。
“上一句！”
“请你重复一下老师刚才说的话。”笑声更大了，我知道他们是在笑李如龙不听课招致的下场。但我却有些尴尬，因为从逻辑上说，他的答案并没有错。
“上一句！”
“李如龙。”他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学着一分钟前我说话的声调。这次没有学生再笑了，他们料到，暴风骤雨就要来了——李如龙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所有的学生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没有人再敢做除了呼吸外的任何动作。
“回答得非常正确。请坐！”原本打算狠狠训他一顿，话到嘴边却又改了。这么聪明的孩子，可惜的是他把聪明用错了地方。对于他这种饱经批评、“阅历”丰富的学生，硬碰硬是没多大效果的，何不来个以柔克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愣在了那里，所有的学生也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继续上课。没过几分钟，李如龙又把他的右手举了起来。这个学生真是没治了！你不要以为他是在回答问题——刚才我根本就没有提问任何问题。
“你又有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了。
“老师我要上厕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谁知道他是真上厕所，还是又想出什么鬼主意。
我冲他摆了摆手。随他去吧，这节课他是上不安稳了。
下课了才发现，外面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这是我们这里2008年的第一场雪。记得昨天还和同事不无担忧地说过，今年的雪看来又没影了。孰料，今天老天爷就证明了我们的讨论是“杞人忧天”。
操场上到处是欢快的学生。雪轻飘飘地往下落，雪花到处纷飞。昨天还惋惜今年无雪的同事，这时却又讨论起这么大的雪，下班怎么回家的问题。我又想到了我的手——看来，它又要变变样儿了。
我有点想笑。我们总是比儿童多想那么一点点，或许这就是孩子比我们成年人要快乐得多的原因吧。
班长徐晨晨给我打小报告，说李如龙根本就没有上厕所，他玩雪去了。一下课他就拿了一大包雪到了教室。我想他怎么上课那么不老实呢，原来靠近窗户的他早就发现下雪了，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出去玩啊。
“把他给我叫来！”我的火又来了！
李如龙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捧一个大雪球。
我板着脸问他：“你上课出去干什么了？”
“弄雪了……”他还算老实，没再说是上厕所。
“弄雪干什么，不知道是上课时间吗？”
“弄了雪送给您……”我要雪干什么？真是滑稽！我什么时候对他说过我需要雪了！
“接着说！”
“我奶奶说，用第一场雪的雪水洗手，可以治疗冻疮……”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接着说：“老师，您的手……”
我握住他那双被雪冻得通红的手，久久地，无言以对。这是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啊。这个曾经让老师头疼、被遗落在角落里的“差生”，是那么细心，他记得奶奶无意说过的一句话，记得在下雪的时候，给并不是很喜欢他的老师，送去第一次的雪治冻疮……
热泪盈眶地收下这份饱含温情的雪，小心地珍藏好。等来年春天雪化后，我还要用雪水洗洗手——虽然早在三年前，母亲就让我试验过这个土方……
（作者地址：山东省临沂市李官镇官庄小学 邮编：276033插图：姚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