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重要他人

作者:石伶俐




  忘了从何时开始,我被朴素典雅、清丽智慧的《教师博览》打动,并与她相伴至今。在我从教十多年的日子里,身边色彩缤纷、姿态各异的杂志换了又换,唯独对《教师博览》,如对知心朋友,一直不离不弃。是她,让我认识了解了许多教育界的大师级“人物”;是她,让我走进了更加广阔的“情思”“视野”;是她,帮助我不断努力“读书”学习;是她,让我在教育的田地里辛勤“耕耘” ,“健康”“开心”地生活……
  每当年底要订刊物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写上《教师博览》的名字。每个月,她都会在我的盼望中如约而至,却又不能准时和我相拥。那是因为,每次去收发室带她回来的路上,往往会被那些同样喜欢她的同事们“劫持”而去。
  那是个周六的傍晚,我拿起了一本辗转多次后终于回到我身边的《教师博览》。封面上那位一袭镶边大红衣裙的女子立即吸引了我,宛如和我分离太久的爱人重逢般亲切。我从卷首的《成长如树》开始,迫不及待地一篇一篇读了下去。
  我读到了毕淑敏的《谁是你的重要他人》,心,就不能自已地疼痛。尽管,我亦如作者宽恕她的音乐老师般,早已宽恕了我的那位“重要他人”。
  她是我高一时的班主任,高而瘦,五十出头的样子,戴着副老式的宽边眼镜,姓刘,我们称她为“刘老太”。
  记忆中,从未见她笑过。每天,她那锥子般的双眼,都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如花的少男少女们,犹如那盛夏火辣的阳光,让青春勃发的孩子只有恹恹地低头学习。看着她,我会无端地想到某部电影里,那个凶神般的老修女。
  她是语文老师,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给我们上过什么课文,只记得她在讲台上拿起书,伸出瘦长的手指往自己的嘴里蘸着唾沫翻书页,还有她错别字连篇的唠叨和极不标准的普通话。
  那时的我,一直是个努力上进、学业优秀的女生,有些内向,内心却敏感而要强。清晰地记得高一的第一次考试,我是班级第九名。那是我求学生涯中最差的一次,我无法原谅自己。结果化学试卷发下来时,我发现少加了几分,老师给我改了过来。那个课间,分数有错的同学都围着讲台上坐着的刘老太改成绩,我也拿了化学试卷怯怯地递上去。没想到,刘老太半低了头,视线越过镜框,从上方逼视了过来:“这分数是老师给你改的吗?”我的脸立马涨得通红,窘迫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刘老太就看她手中的成绩单,说:“改过来,也不过是第六名,和第九名也没什么差别。”我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也忘记了分数到底改了还是没改,却记住了我回到座位上时没有忍住的泪水,还有刘老太那怀疑、刻薄、冷漠无情的目光。
  这目光,扼杀了一个少女所有的自信和自尊。整个高一,我更加内向,而且自卑,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成绩和名次的记忆。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只是自此再也不看那双眼睛。我更加努力地学习,默默地想法包扎那不是因自己的错而受伤的伤口。老天有眼,她只教了我们一年。然而,那目光,在我青春时期所留下的惨痛记忆,却正如毕淑敏所写的那样:“烙红的伤痕,直到数十年后依然冒着焦糊的青烟。”
  在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我曾生活了六年的母校想把我调回去,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教育局的领导交涉,给我安排好了职务和课程,只是我这边校长还没答应放我。临近暑假时,我得知了这一消息,找到校长,断然拒绝调离。我不知道,我当时对母校的决绝是否与刘老太有关,可我却宁愿蒙受看重我的母校领导和老师们对我不愿回报母校的误解。
  2007年的“十一”,我回母校的新校区参加高中毕业20周年的师生聚会。刘老师也来了,她已是白发苍苍,老态尽现,真是物非人亦非啊!和当年的同学们谈起来,才知道,她伤害的学生又何止我一个:那个聪明好学、连跳两级的大头男生,因为在语文课上偷看小说,被她逼迫休学回了老家;那个母亲早逝靠姐姐供养的大个子男生,偶尔一次迟到就被她臭骂罚站;那个开朗活泼、成绩优异的女生小林,因上课时回头,被她冷嘲热讽了半天……我想,我们的名字和经历,在她,或许早就淡忘得不留痕迹了吧?
  而今,我早已原谅了刘老师。因为,她所带给我的人生荆棘,早已被我足够强大的双手所粉碎。并且,在我为人师的日子里,一直都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学生的正面的“重要他人”,尤其是在我做了母亲之后,我更加小心地面对孩子纯净稚弱的心灵。因为我知道,学生时代烙下的心灵疤痕,是难以被时间的橡皮轻易擦除的。
  感谢我的朋友——《教师博览》和她的编辑老师们,在我成长的路上,一直用如此细腻质朴的美文,带给我如此大的感悟和收获,成为我生命中激励我不断前进的“重要他人”。我相信,她还会成为更多教师朋友的“重要他人”!
  (作者单位:山东省潍坊市广文中学邮编:261041)
  责编:周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