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一个人的家长会

作者:洛丽·比




  陈小民/译
  
  她说话温柔,棕色的长发高高地挽在脑后,用一个发卡别住,小耳环在脸两旁晃来晃去。她就是我们六年级的老师雷克夫人。她很爱学生,对我们要求也严格。从第一眼看见她时,我就喜欢上了她。虽然我学习成绩很好,但性格内向,胆小害羞,一说话就脸红,在人群里常被忽视,我也认为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缺乏自信。不过,唯独在雷克夫人面前,我不紧张。
  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一年。父亲酗酒成性,不能自拔,父母吵闹不休,闹得家无宁日,根本无暇照顾孩子。夜里,我常躺在床上,怀着恐惧,听着屋外的父亲打开一瓶又一瓶啤酒的声音,还有威士忌倒进杯子时冰块稀里哗啦的响声,接着又是父母的争吵,母亲的哭泣,他们的摔门声……在睡着之前,我常在心里默默地祷告上帝,请上帝帮助,让父亲戒掉酒瘾,停止酗洒,让父母不再争吵,还家庭以平静。
  父亲是一名业务代理。每天早上外出工作前总爱将自己的鞋擦得光亮照人。所以,为了让父亲高兴,在那年的圣诞节前夕,我用自己做临时保姆攒下的钱买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套擦鞋工具,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他。在圣诞节晚上,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他打开了礼品盒,然后惊讶地看着他带着不可理喻的怒气,一下子把它摔得远远的,礼品盒就在我面前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顿时感到痛苦、自责,觉得都是我不好,才惹恼了父亲。
  在雷克夫人的班上,我才感到安全。这里是我的避难所。在这里我受到重视,被同学认可,被老师喜爱。我的作业本上留下的是老师的赞赏,我的考卷上装饰着老师画上的五星和笑脸。在全班同学面前做讲演练习的时候,腼腆害羞的我紧张得两腿打颤,但是当我望着雷克夫人的时候,我在她的蓝眼睛里读到了鼓励,我的紧张顿时减轻了不少。
  就在那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要开家长与教师座谈会,要求老师和每个学生及家长进行面对面的20分钟的交流,对学生这个学期的学习和表现作出评估。在教室的黑板上,以学生家庭为单位,按字母顺序写着全班学生的姓名。虽然我的姓氏第一个字母为B,但却被排在了最后,对此我迷惑不解。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的父母也不会来。平时,当我把写着表扬词句的作业带回家给父母看时,他们往往没看一眼就随手扔进了垃圾箱。家长会的通知单照例也没人会搭理。
  一整天我忙这忙那,尽量不去想家长会的事。我们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着。每隔20分钟,就有一个同学的家庭被请进办公室。隔着门缝,我可以听见同学的父母和老师交谈的声音。能有这样的父母多好啊!我甚至连想象一下都不敢奢望。
  最后,所有人都走完了,雷克夫人打开房门,示意我进去。我看见雷克夫人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文件、作业和成绩单。三张折叠椅放在写字桌前。雷克夫人收起了两张椅子,要我坐在剩下的那一张上。
  雷克夫人把她的椅子挪到我面前,抬起了我的下巴。“首先,我想要你知道的是,我很喜欢你,孩子。”
  我在她的蓝眼睛里看到了在过去的一年中常见到的温暖和爱。
  “第二,”她说,“你有必要知道,今天你父母没到学校来,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说法。我吓了一跳,老师知道我们的家丑!但是随即我便意识到,雷克夫人很理解我的处境。“不管你父母是否在这里,你都应该和其他同学一样,享有一个和老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你有权知道,老师对你在这一学期的表现的评价有多高。”
  她取出一叠我的作业来,祝贺我取得的好成绩,指出我明显的进步。她给我看根据学习成绩排出的名次,我在全国范围内都算名列前茅的。她甚至还收藏了我的一幅水彩作业——那是我妈妈常往垃圾箱里一扔了事的一张习作。
  那天,在和老师的交谈中,我的观念随即发生了变化。我知道雷克夫人很关心我,很看重我,我相信她告诉我的每一句话。她的话使我懂得了要客观地看自己,保持自信自尊。即使我的家庭状况没法改变,我的父母还会是老样子,我也有了新的眼光来看我面前的生活。
  谈话将结束时,雷克夫人和我默默地望着对方,敬爱的老师伸出手来搂住我,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我们走出了办公室。同学中没有人问我,老师对我说了些什么。如果他们问了,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因为,雷克夫人的话对我来说是那样重要,那样私密,那样珍贵。
  在那以后的年月里,我还经历了许多成长的烦恼和困难。但是,那次我一个人参加的家长会上,老师给了我一份非同凡响的礼物。我第一次懂得了,我是值得爱的,值得尊重的,雷克夫人让我找到了自信与自尊。从此,我开始怀着自信,用新的眼光看世界,正确面对人生中的一切挑战,生活就在我眼里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曹炜明摘自《海外文摘》插图: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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