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9期

爱情“咒语”

作者:唐 韧




  朋友讲了个关于爱情的笑话。她的文科女学生给一个理科男学生写了一封情书,抄了那首汉乐府:“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个男生怎么都不明白她写的是什么,拿着去问同班同学,竟无一人能解;有人说,感觉“像是一个咒语”。朋友劝她的学生:“算了,别谈了,你们以后怎么交流啊?”
  朋友感叹的是国学萎缩,我却想到别的上头了:这首诗,还真是有一点像“咒语”。它被人们记诵千百年,没准正是因为它想出了这种爱情的“咒语表达形式”,借一堆没有一样能实现的事,或者说除非世界末日才有的恐怖事,来表白炽热的爱,比周星驰那句“希望期限是一万年”实在厉害得多。而且,它还以赌咒发誓的神情感人,既有些严肃,又有些顽皮或者说“酷”。写这首乐府诗的人,想必岁数不大,可能有点“野蛮女友”的性格吧?
  而今天人们的想象力,比起那位古人,实在惭愧。不要说那位理科生和他的同学想象不到这些话是关乎爱情的,就是文艺家又如何?看看咱们那些电视剧的名字吧,几乎全是赤裸裸单刀直入式,嵌上一个“爱”字就完事:《让爱做主》《将爱情进行到底 》《保卫爱情》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谁为爱情买单》《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好想好想谈恋爱》《 爱上单眼皮男生》《爱我,你怕了吗?》……真是无“爱”不成戏。但是,《谁不会说我爱你》?
  按中国文化人的老脾气,写月,连“玉盘”都不让写,提“月亮”就更在等外。目前这种写爱情就赤裸裸地嵌入“爱”作片名的做法,透露着制片人那种心急火燎的广告心态:“来看啊来看啊,我这片子里有爱情!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回想老的中外爱情片,情况好像不这样。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第十二夜》《相逢恨晚》《巴黎圣母院》《红与黑》《家》《春》《秋》,像《一江春水向东流》《小城之春》《阿诗玛》《五朵金花》《牧马人》《花好月圆》……片名都回避贴“爱”字标签的办法,追求更多的文学韵味。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在这些片子中,与爱情一起展现的还有深厚的社会生活内容,单用“爱”作标题,尺寸嫌小了。
  一些国外的爱情剧,原名不得而知,但是看译过来的名称,多半也不贴“爱”字标签:《泰坦尼克号》《克莱默夫妇》《金色池塘》《冷山》《绝唱》《远山的呼唤》《图兰朵》《蝴蝶梦》《魂断蓝桥》《廊桥遗梦》……韩国爱情家庭题材长剧,如《看了又看》《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人鱼小姐》等,在取名字的时候都动了一些脑筋,反而透着老实和诚恳。
  现在中国片喜欢采取“嵌‘爱’式”的深层原因,应该是这些片子把聚光灯单打在男欢女爱这一种社会生活内容上,剧中人物许多都是以爱情为唯一生存目标、生存内容的,他们别的生活行为多不在编导的关注范围内,或是只是辅助性的、为表现“爱”服务的。正是内涵的单一导致了片名的单调,而同时便也导致了人物的单薄。
  想想也是,在这样单刀直入的表达氛围中长大的学生,若是不把《上邪》当成咒语,反倒有些奇怪了。
  (摘自漓江出版社《2005中国年度杂文》插图:董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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