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冲破“篱笆部落”

作者:刘达标




  他以连续5次考试稳居全班倒数第一,被班主任塞进了“篱笆部落”。我们几个老一辈的原住民为他开了个小型的欢迎会,可抱着书本坐在我身边的苦瓜却哭了。没骨气的家伙,我很鄙视他。
  “篱笆部落”的名字是我原创的,其实它的规模和形态远没有那么诗意——3张课桌,6把木头椅子,课桌前面是本班的劳动工具:扫帚、拖把和铲草的铁锹们,椅子后面是公告黑板。我们的面前被森林般竖立的扫帚、拖把柄团团围住,与这个班隔绝开来。
  这个创意是班主任老牛想出来的,目的是围住我们这几匹害群之马,确保其他同学的安全与良好的学习环境。
  这学期开学那天,老牛把我领到西操场的单杠下。他说:“陈默,这学期你能不能给我点儿面子?咱给你说好了,我不管你,你也别给我捣乱!快毕业了,咱俩最好相安无事!”说完,扭身走了。那天早上,天空晴得很不真实,我躺在草地上,偌大的操场无声无息。望着远处光亮的教室,我的心底忽然有些酸痛。
  新来的语文老师姓范,听说是武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才生。到了我们校就教预备毕业班,足见校方对他的重视。苦瓜坐得板儿直,伸着脖子听得一脸虔诚,我则像往常一样和旁边的皮豆嘻哈打笑,下起了五子棋。
  这时台上的范老师敲了敲桌子,说后面那几位同学,请注意课堂纪律!课堂纪律?这小眼镜儿跟我讲课堂纪律?我坐起身子,拨开扫帚冲他喊,哎,我说“小贩儿”,老牛没告诉你别管我们吗?范老师脸上一阵惨白,他推了推眼镜说,你叫陈默吧?我不管你以前怎样,但在我的课上请尊重我!
  我腾地站起来,一脚踢倒了前面的铁锹,大声地说,我就是陈默,就不尊重你了,怎么着!范老师一顿,冷冷地说,其他同学先自习,陈默你跟我来一下。
  又是西操场的单杠下。老牛拉我来这里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怕我闹事。而这“小贩”呢?他是什么目的?我故意把长发垂在眼前,从头发缝里看他,眼神满是挑衅。范老师望了望我说,听说你很能打架?我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突然,范老师飞起一脚,猛地踢在我腿上,我一个站不稳,倒在了地上。他接着揪住我的衣服,大声喝道,来打我啊,把我打倒!
  这个疯子老师,他居然动手打学生!我愤怒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他摔起来。两个一百七十多公分的大男生扭在了一起。有时我把他摔倒,有时是我倒,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我们像两头虚脱的狮子,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地喘气。
  范老师忽然呵呵地笑起来:“你还真有力气,和我真的很像。知道吗?我也曾是个很糟糕的学生,比你还恶劣。那时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放弃我了,我也曾认为我就这样完蛋了。可忽然有一天,我开始讨厌自己了。差生也是学生,我就甘愿被打败吗?其实最可怕的事,不是被别人打倒,而是你先放弃了自己,被自己干掉了!”
  范老师又说:“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教育你,其实我是很不对的。但我曾是个差生,我真不希望你再糟下去!”
  他还说了什么,如今想起来都很模糊了,只是那句“是你放弃了自己”,犹如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我记得范老师离开后,我掉了眼泪。
  高三头一次模拟考,苦瓜倒数第五名,我正数第二十四名,所有的老师都惊讶得不行。上课时我们再主动站起来回答问题时,老牛脸上分明有了笑容。第二次模拟考试我分在老牛监考的考场,苦瓜倒数第五名,我正数第十四名,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名。公布成绩的那天,老牛喊到我的名字时特别卖力,那嗓子叫喊个透亮儿,嗷嗷高亢。
  那天,我笑了,笑完又哭了。我没有放弃自己,我及时地把自己找回来了,我让那些老师看见了希望,知道了我们这个“篱笆部落”里,还有一群同样渴望进步的学生。高三(4)班的“篱笆部落”消失了,所谓的差生们也按个头高低塞进群众队伍落座。半年后,冲破“篱笆部落”的我考上一所大学的新闻系。
  (杨雪梅选自《少男少女》2006年第12期)
  责编:熊春阳 插图:邵宇
  (本文编号: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