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我的野蛮女学生

作者:邵李宁 马 婷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和几个学生打完篮球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校长粗犷有力的声音,“邵老师可是我们学校最有学生缘的老师,也是最会讲物理的老师,你会喜欢他的……”再细听,没有别人的声音了,校长怎么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出于好奇,我像一棵丰硕的热带雨林树浑身滴答着晶莹的液体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校长对面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姑娘,利落的短发,瘦小的身躯套了一件肥肥大大的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黑色棉T恤,复古的牛仔裤,平静淡漠的眼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青春的气息。
  “小邵啊,这是筱晴,今后就是你的学生了,从吉林省转来的,就在你班借读吧。”校长笑容可掬地交代着,而那个叫筱晴的、我未来的学生却没有对我表现出半点友好,她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从外星来的怪兽,那么让她吃惊。换了球衣,我就带着她往班上去,一路上我热情地搭话,她却爱搭不理地应付我,我第一次觉得跟学生沟通这么难。终于到了教室,还没等我把她介绍给大家,她倒精神起来,很爽快地跟大家打招呼:“我叫筱晴,来自……”我被晾在一边好一阵子。这是一个怎样的学生呢?她对我、对校长冷得像北极的雪,对同学却热情得如夏日里绽放的鸢尾花。班里的学生很多,我暂时在后排给她安排了一个位子,就这样筱晴正式成了我的学生。时间久了,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没有老师的场合(当然包括我),筱晴是比谁都快乐的小云雀,整天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快乐得不得了;只要我和大家在一起,她就沉默无语了。我自认为是很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是什么让这个女学生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呢?我决定找筱晴好好谈一次。
  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仿佛两个比拼内功、已经入定的武林高手,都不动声色。沉寂了有一刻钟的工夫,筱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过应该说最后输掉的人是我,因为她的这句话差点让我吐血。筱晴突然勇敢地抬起头,冒出一句:“我想杀了你。”我一下子被她逗乐了,不过当我注意到筱晴那双晶莹剔透又认真的眼睛时,我知道我错了。定了定神,我拿出了勇气:“想好了吗?想好了,就来吧。”也许是筱晴发现了我的眼神已如她一样认真了,“腾”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跑出去了,她的动作总是那么简短有力,让你猝不及防。因此这次谈话可以说没有任何进展,只让我明确地知道她讨厌我是真的。不过还好,她没有真想好,我幸免于难。
  我在考虑是否应该给她换一个座位,她的同桌蓝远也是个淘气的学生,两个人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再说筱晴太矮了,坐在后排也不大能看得见黑板。可是学生太多了,把谁调到后排呢?还得做做工作。选谁当筱晴的同桌呢?这也是个问题。前思后想之后,我行动了。把筱晴调到了第三排和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张磊同桌。张磊在同龄人中老实稳重,学习态度也认真,我想让他带带筱晴。没想到第二天我的物理课一下,刚走出教室,就被突如其来的筱晴一把抓住,继而对我施以野蛮的“泼妇拳”:“你干吗给我找个像我老爸一样的人跟我同桌,第一天就教育我。”顷刻间我成了走廊里的闪亮焦点。为控制局面,我赶紧故作轻松地抓住她的胳膊说:“消消气,动口别动手!”正值下课时分,大家都来看热闹。一阵“狂轰乱炸”之后,筱晴突然“噗哧”一下笑了,注视了我两秒钟,踮着脚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然后燕子一样一转身就跑掉了。我受宠若惊地冲着走廊里给我捧场的老师同学们摆摆手,趁乱逃离了现场。
  下午,“嘭嘭嘭——”,如我所料,筱晴来找我了。“老兄!”筱晴满不在乎地招呼我。“什么?”我纳闷是否在叫我,但屋里没别人。“我以后管你叫老兄,我讨厌老师。”哦,我终于明白了,筱晴不是单单讨厌我,她是排斥老师这个群体。那天,筱晴第一次向我敞开了心扉。筱晴是个特别淘气的女孩子,爱玩,爱说话,成绩忽好忽坏,课上,原来经常被老师罚站,班主任后来让她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排,把她孤立起来。筱晴很生气,一赌气趁爸爸工作调到辽宁,就转了学。我开始渐渐明白筱晴为何要杀了我,每当我和同学们玩得起劲的时候,她都觉得我是在把同学们从她的身边拉走,目的在于孤立她,所以她恨我恨得咬牙切齿。还好,她很快就认清了我的“真面目”,我们就此不仅冰释前嫌,还成了哥们儿。
  张磊依然是筱晴的同桌,她没有再打我,不过经常打同桌,还好,张磊像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许筱晴觉得他也经受住了考验,不再要求换座,不过依然管他叫“老爸”。
  高三了,学习紧张起来,筱晴在她“老爸”的教导下,也开始努力。一个下午的自习课,“嘭嘭嘭”,我办公室的门被敲得震天大响,我一想就是筱晴,别人没这么大魄力。她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老大,邻班的高明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喜欢我,怎么办?”“好事啊,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他或者怕影响学习,跟人家好好说。”“那这信怎么办?扔了?还是带回家?可不能被我妈发现。看见它我就闹心。”我说:“要不我给你保管吧,我肯定不拆开看,封存好毕业了还给你。”“好吧,就这么办吧。”筱晴如释重负。
  前前后后我一共帮着筱晴藏匿了六封情书,当然不全是一个人写的。唉!谁说假小子就没人爱。
  筱晴去年毕业了,可是这些信还躺在我的抽屉里,她早就忘记了。这丫头就这样!
  (叶万军摘自《青年科学》2006年第10期)
  ■责编:熊春阳 插图:姚腊远 (本文编号:0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