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老实了吧

作者:王冬云




  喜欢笑,从小到大,一点小事就会乐得肚子疼。还记得上小学时,老师的一句并不幽默的话能让我开怀大笑,课堂上经常响起我孤单的笑声,同学们总是困惑我的笑,因我的不该笑而笑。
  做了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想严肃一把,装出一分威严摆出为人师表的样子,可就是管不住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向两边,便又是一脸的灿烂。课下,对学生的招呼,也想学那些威严的长者轻轻一点头,可就是坚持不住,稍不留神,一张笑脸就钻了出来。天性使然,作秀太累,况且爱笑又不是错,笑就笑吧,于是笑脸成了我生活的常态。
  如果不是那次学生的民主测评,不是我百分之百的优秀率,笑脸可能会伴我一生。
  学校搞了一次学生的民主测评活动,将老师分成三六九等:优秀、良好、一般、较差、不舍格,学生根据自己的意愿在相应的栏内打勾。也许是那张爱笑的脸让我占了老大的便宜,任教的两个班的学生竟全部给我打上了优秀。当大会上宣布我名列榜首时,我那张爱笑的脸不敢有一点笑痕,但生活并不因我的刻意收敛而善待我。一段时间内我成了议论的焦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我的一些所谓的劣迹被迅速地传播着——
  
  一、不负责任
  
  因为教语文,多了一点人文,不愿在课堂上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相信孔夫子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相信“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相信昆德拉的话“生命是一棵长满可能的树”,于是执拗地认为教室里有着未来的精英。因此虔诚地对待每一个四十五分钟,真诚地对待每一位学生,平等地交流每一个问题。没有叱责,没有惩罚,有的是心灵的沟通,情感的交流。我的课堂从不见疾风骤雨,与学生谈话从不见脸红脖子粗,学生偶尔犯错误也能看见我一脸的春风。没成想这竟成了罪过,因为严师才出高徒。笑脸是不负责任的象征,是讨好学生的标志,是误人子弟的先兆。这样的人成为标杆,“校将不校”也,有识之士大声疾呼。
  
  二、不配为人师表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学生闲聊说起我:“语文老师真可爱,所有老师中我最喜欢她。”“是,每次见到她,总是笑咪咪的,我将来找媳妇就找语文老师这样的,肯定特温柔。”“语文老师多特别,跟她打招呼,别的老师只是点点头,只有她答应‘哎’,我特喜欢听,她答应一次我幸福一次,感觉好像在说‘爱’,跟我打招呼当然说‘爱我’了。”“呸,你也配,语文老师多有才气,从小到大我从未遇到过这么优秀的老师。”……不幸的是聊天的是男生,聊天的内容偏偏被班主任听见。其实高中生背后议论老师多正常,十七八岁,正是喜欢品头论足、乱点江山的时候,对此置之一笑该是明智之举。可尽职的班主任不但深挖掘而且广联想:首先挖掘学生不健康的思想,停课反省;其次联想出罪魁祸首的我:不注意教师形象,有辱师尊。当然所有内容被及时地反馈到领导那里,并在校园内得到广泛传播。一时间沸沸扬扬:“老师与学生,当然是老师的错,怪不得呢……”但不管怎样地苦心挖掘与联想,尘埃落定之后,罪责只有一条:爱笑。许多人为此感到遗憾。对这些,爱笑的我竟做不到一笑置之。
  
  三、投机取巧
  
  因为爱笑而被认为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不务正业;张张狂狂,不知天高地厚;只想着怎么取悦学生,怎么讨领导喜欢。于是找出我种种投机取巧之处:教材不是一讲到底,分成所谓的精讲与泛读,纯粹懒惰;作文不批改,让学生互评,简直坑害学生;竟然让学生登上讲台讲课文,视教学为儿戏。原来自己的这些所谓的取得良好教学效果的手段早引起了公愤,多亏这次民主测评,否则将有多少同仁心里憋屈着。但愿我的同仁在发泄中能一吐心中之块垒,从此可以心清气爽。劣迹越来越多,内心反而走向了平和。我知道大家找寻我劣迹的背后是对测评结果的不平,“不平则呜”,当愤怒出不了诗人的时候,便诞生了流言家。自古文人便相轻,多少名人的坎坷只是源于他人的妒忌,苏轼不该小小年纪就被仁宗皇太后赞誉:为子孙找到了当宰相的料。多少人觊觎着宰相的位置,怎能容忍苏轼在皇上身边多待一天,因此越贬越远,一直到了海南岛。庆幸的是我只是个小人物,无大才也无大德,赞誉我的只是说话不算数的高中生;庆幸的是领导只是客观地公布一下结果,并一再强调这个数字不能说明什么,要是顺便表扬我一下,说不定又要传出我和领导的绯闻呢。但就是这样还是蜇疼了某些人的眼睛。领导当然不敢得罪,老师就不在话下了,做不成酱油拌醋酸,臭臭你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测评是岸,之前,我的笑脸只不过是深夜里的微风,不会被人关注,不会劳人挂怀,我像一只快乐的青蛙,自由地栖息于水里岸边,一门心思地自说“丰年”;之后,我像青蛙被人发现嘹亮的歌声背后原来是如此丑陋一般,笑脸成了罪恶的遮羞布,成了毒蘑菇上的美丽斑纹。无奈之下只好挂上一脸的官司,让面部肌肉僵硬。于是我从焦点中解脱,赢得同仁的赏赐——给我一张张笑脸,虽然笑脸上分明地写着:“老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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