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伪书生和书

作者:谢胜瑜




  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是文化人,可说都是满腹经纶的家伙,说起个什么事儿来总是一套一套的,引经据典,仿佛心中藏了个上下五千年,每次都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仰慕到脖子发酸。到他们住处一看,那书架书柜,当真是排山倒海,气势磅礴得很,那浓浓的书香,我想榆木脑瓜也会被熏出来一种檀木香,想不“贵”都难。
  那样的时刻,我特别想开一个大大的书店。
  其实,我并没少买书。我知道自己肚中藏书不多呢,所以,一进书店就恨不得把见到的好书都往家里搬。只可惜口袋里粮草不多,每次就只能滤了又滤,把自己最不能释手的买了。心想着到家好好享用吧。可你知道,我朋友多,且多爱书,当然也大都和我一样,只能尽情看书,却不能大胆买书。最不幸的是,我买的书,他们也大多喜欢。于是,每次我忍不住告诉他们买回来了一套什么好书的时候,总有人挺虔诚地讨要,问这书能借我看吗?天啦!“这书能借我看吗?”这么好的朋友、这么虔诚的语调,又不是借钱去买毒品,你说我能不借吗?再说,书是自己的,什么时候不能看?可有很多时候,我就真不能看了。因为,很多书再也没有回来。举个例说吧,从我参加工作到今年四月,《红楼梦》我已经买了八套了,但你在我的书柜里却找不到一本,而且,每一套我都在上面写了谢某人藏书字样。有一次,我向我的一位好友略略表达了我心里头的一丝(仅仅是一丝而已)不快,她就笑笑说,是啊,藏书藏书,你买他藏,名副其实啊。
  我最喜欢的是朋友赠我书。除了因公务接触到的一些名家赠书,像梁凤仪周国平等,其余都是我们那帮身上飘着墨香的朋友的心血之作。这些书大多印数不多,装帧也不怎么精美,他们从天南地北的地方寄了来,厚厚薄薄地占据着我的心,排列成我生命中的重要一格,我一直像守财奴一样地把它们视为我生命中最有价值的财富。要知道,一本本书里除了彼此的相识情义,叠着掩着的谁能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增值”的前景未来呢?尽管如此,每次走进书房,我还是明显地心虚。与我的动辄藏书万余的几个好友相比,我的书柜不仅不大还空了许多,我没有足够的money去喂满它。所以,买到便宜且质量好的书是我人生中难得的快乐。于是,我经常到一些旧书摊上去淘书,甚至心存侥幸地到盗版市场上去找寻正版书。这当然是一件挺浪费时间的事。有时耷头低脑地转悠了一整天,手上却只拈回来一两本只能看完了就扔的盗版畅销书。倒是有一次见到安徽文艺出版社的《泰戈尔文集》《普希金文集》,每套四本,硬壳包装,且印刷大方清晰,觉着不错,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两套才28元钱,竟也不去考究它是不是盗版,心里像捡了个大便宜似的,几天都见人嘻嘻笑。还有2005年冬天,我到一家小书店去翻书,无意翻到一本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厚厚的一本才2.9元,那是我找寻很久的一本书,那天把我高兴的啊,一回家就全身心地钻进了书里,尼采的思想火花竟让寒夜里的我床前的灯光通宵未灭,我忘记了天气的寒冷,以至于第二天发起了高烧不得不住院。你可以认为不值,可是,我却在想,就算烧到42度,那也烧不走留在我头脑深处的尼采的思想啊!嘿嘿。
  我还有一次与书有关的旅行。我到北京出差,采访《发现母亲》的作者王东华。《发现母亲》几年前卖得很火,我采访完后想要一套。王东华说没有。当时,书桌上摆着两套盗版的《发现母亲》,我说,给我一套盗版的也行,可能我写稿的时候会有用。王东华说这哪拿得出手,也不给。过了一会,他说,我这儿有一套我很喜欢、很便宜的书,送你一套吧。我大笑说,你可别把我当敲诈犯。他说:“真的,我昨天到人民文学出版社见到了那套书,感觉很好,就买了两套。我想除了自己喜欢,遇到了爱书的朋友也可以送他。”我到他的书架上一看,的确有两套一模一样的《古代散文选》,一套三本,古色古香的精装,总共才四块多钱。捧书在手,朋友情谊一时在我心里就浓得化不开了。凑巧的是,当时正值北京新华书店总店开降价书超市,我到那儿一看,《三上文丛·西方文化译丛》一套10本打折后才11元,一套1994年齐鲁出版社出版的精装《红楼梦》才卖20元——反正那一次,我的首相牌行李箱中装得满满的全是书,我带着它坐飞机从北京辗转广州又回到南昌,也算是奢侈了一回、开心了一把。这一次的代价是,因为书太沉,我把行李箱的提手提坏了,拉杆弄断了,最后只能横抱着行李箱回家。花好几百元买的一个箱子,被我这么一次性“消费”坏了,少不了招来老婆一通骂……唉,老婆骂就骂吧,她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尚可用书遮颜装憨,管它作甚?
  关于读书的痴呆,有前人如此,我等可以观照:“宋公垂同在史院,每立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于远近。”欧阳修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
  (作者地址:江西省南昌市蓼洲街2号江西科技出版社《家庭百事通》)
  责编:唐河 插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