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4期

跟着“洋妹妹”闯欧洲

作者:赵 光




  在瑞土,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中国打工者:虽然他相貌平平,身高仅1.62米,整整5年一直干的是搬运大型汽车轮胎和洗车之类的粗活,但他却享受着与“网球女皇”辛吉斯相等的优待,被瑞士人称为“真正的英雄”,并多次受到总统接见。如今他还是铁力士雪山索道公司和浪琴表等多家欧洲品牌的形象大使!
  
  邂逅洋妹妹,在欧洲富国当穷人
  
  我叫李东华,出生在成都市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从上小学一年级就投身于体操训练,13岁获全国少年比赛鞍马第三名,16岁入选国家体操队。正当自己带着美好的憧憬,奔向冲击冠军之路时,命运却接二连三地捉弄着我。
  先是在训练中,因意外踩出踏跳板撞到跳马的马头角上,内伤严重,被摘除了脾脏和肾脏。身体稍稍恢复,我的双脚跟腱又在比赛中同时断裂,这是世界体操史上罕见的伤例,命运再次把我推向残酷的现实中。很多人都劝我改行,但我没有屈服,很快又奇迹般地回到了训练场上,并于1987年5月获得全国体操锦标赛鞍马冠军!
  正当我向梦想中的汉城奥运会冲刺时,在一次双杠训练中,为攻克一个高难度的新动作,我的锁骨和脊椎又严重挫伤。医生宣判我不能当运动员了,教练和队友纷纷摇头惋惜。难道我的体操运动生涯从此真要结束了吗?一时,我如万箭穿心,痛苦、迷惘甚至绝望,如恶梦般缠绕。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时一位“洋妹妹”的出现,竟改变了我的人生。那天早晨,天空飘着牛毛般温柔的雨丝,我路过天安门广场时,发现一位金发碧眼、身材苗条的外国女孩,手里拿着地图正焦急地寻找着什么。我走过去随口说:“你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她却用汉语说:“我要去北海公园,怎么走?”就这样我俩相识了。尤其得知我是一位体操运动员时,“洋妹妹”十分兴奋,说她叫爱丝柏兰莎,瑞士人,以前也练习过体操,很喜欢这种能充分展示美的运动。她说她在做一年的环球旅行。
  从此,这位背着绿色旅行包而又十分幽默俏皮的欧洲女孩,就不断约我聊天。她说:“经受那么多的厄运,仍能谈笑风生,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让人敬仰的绅士!”就这样,爱丝柏兰莎在北京逗留10天,我们竟7次相约。6月29日这一天,爱丝柏兰莎结束了她在中国的旅游,就要启程回瑞士了。她提前买好了东方国际快车的车票,准备途经苏联、波兰和德国等地,最后回到自己的家乡——瑞士的卢塞恩市。这真是万里行程呀!临别之际,我们依依惜别。
  12天后,我收到了她从瑞士寄来的航空明信片,上面用英文写着她非常非常想我,希望我给她写信。随后我们开始鸿雁传情。随着几个月来感情的急骤升温,我也因对爱丝柏兰莎的那份思念而备受煎熬。这时队友劝我:“你要真爱那位瑞士女孩,干脆就娶了她!”没想到她在电话中爽快地说,她愿意嫁给我,并说为了神圣的爱情她愿意长期在中国工作和生活。
  就这样,爱丝柏兰莎千山万水来到中国与我结婚。蜜月过后,她见我对奥运冠军梦仍耿耿于怀,又考虑到当时我已离开国家队暂时没有工作,便提议一起到她的家乡定居,在瑞士治病、训练,将来东山再起!
  于是我俩于1989年3月9日,来到了瑞士卢塞恩市爱丝柏兰莎的家。这个风景如画的欧洲小国,是令人神往的“欧洲天堂”,在那里,我首先遇到的却是找工作的尴尬。
  为了找份工作,我曾跑了许多地方,但却没有公司愿意雇用自己。原因是我不懂德语,除了体操再无专长,更要紧的是我虽然有居留权,但没有拿到B种工作许可证。在这一点上瑞士比美国要严格得多,你没有工作许可证,连洗盘子的活都找不到。为此我碰了不少钉子。我甚至拿出我在比赛中得的奖牌,表明自己的身份,指望对方看在我是这冠军那冠军的份上给一份工作。可对方根本不买账,反而对我这样做感到莫名其妙。找工作就找工作,让我们看奖牌干什么,它能代替工作许可证吗?能代替专业特长吗?能代替会讲一口德语吗?我想请爱丝柏兰莎的父亲帮忙,由他出面也许能给我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妻子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瑞士人不讲究靠关系办事,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所以她没有向父亲张口。岳父先生呢,明知我为找工作四处碰壁,有时候还过来问我跑得怎么样了,甚至安慰鼓励一下,但却从不提他会给予关照。
  
  搬轮胎、刷房子,体验瑞士版《北京人在纽约》
  
  与中国不同,在瑞士,体操不是工作,当运动员不但没有薪水,反而还要交训练费。所以,在这里想“进国家队吃皇粮”,无异于天方夜谭。
  终于有一天,一位叫汉斯的人给我带来了好运。他经营着一家进出口大客车公司,这家公司是德国名牌客车NEOP LAN在瑞士的分公司,同时也承揽大型客车的维修业务。
  汉斯之所以肯雇我这个既无业务专长,又没有工作许可证的人,一是他热爱中国文化,自学汉语已有多年,已达到用汉语作简单交流的程度,并掌握数百个汉字,可以写简短的书信。他想和我用汉语交谈,以提高中文水平。此外他是一位体操爱好者,热心参加有关的活动,几乎每年12月的瑞士杯国际体操大奖赛,他都会推掉手头的工作,作为大会的工作人员接待中国运动员。
  第一天上班,汉斯特意把公司的员工召集起来,把我向大家作了介绍。他说我是从中国来的体操名将,还得过中国的鞍马冠军!说我能来此工作是该公司的荣幸,大家热烈鼓掌。众人散去之后,我等汉斯分派工作。汉斯想了想,指着停车场的墙说:“你先把这墙刷刷吧,完了把办公室也刷了。”
  “你是说……让我刷墙?”我好像没听懂似的。他很认真地说:“是呵,这墙很长时间没刷了。我一直想找个打工的刷刷,你来了,正好把这活干了。”我愣在那里,除了惊诧,还十分尴尬。因为他刚才还在冠军长冠军短的捧我,现在手一松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他在作弄我,心想,你不应该先捧我啊!只把我作为一个普通的打工者介绍给大家就行了,现在不是要我难堪吗?
  汉斯以为我没听懂,于是特意用汉语讲述了一遍,并作了示范。我换上了工作服,蘸着天蓝色的颜料,刷起了很脏的车场墙壁,屈辱感慢慢消失了。第一天下来,我给爱丝柏兰莎说起我干的活儿,她的反应只是这活累了点,对我业余时间的训练不利,而丝毫没有嫌弃它的低贱。妻子甚至还祝贺我找到了工作。
  平时我在下边卖苦力,汉斯高高坐在经理室里,下了班我们却没有任何差别,仍是一对好朋友,他每天派人用车接我上班。一位老板每天派专车接一个干杂役的工人上班,这在国内是不可想像的事,此外还有他每天都请我在他家吃饭,在国内也是少有的事。
  正如汉斯事先说的,我的工作就是打杂,干一些公司没有人干的活,洗车,打扫卫生,搬运重物,给技术工当下手。而这些杂活是干不完的,劳动强度很大,十分繁重,有时候下午几乎再没有力气训练,加上身上的伤痛,常常折磨得我一躺到床上就不想起来。可是,一想到我的处境,想到处处体谅我支持我的妻子,我又强忍苦痛,顽强打拼。
  我每天从早上8点半开始工作,干到中午12点一刻左右下班,中午在汉斯家吃饭,他可以在这段时间用汉语和我交谈。吃完中午饭,然后收拾行囊从汉斯家到体操训练馆训练,等训练完毕,我回到卢塞恩的家中,已是夜晚8点多钟了。吃过晚饭,我又要跟爱丝柏兰莎学习德语,累了一天的我,一边读写一边呵欠连天,有时候书本都拿不住,什么时候从手中滑落都不知道。那时爱丝柏兰莎就看着我打盹,既不想喊我继续学习,又不想喊我到卧室休息,她知道一旦喊醒我,不到时间我是不会去睡觉的。有时我从桌边醒来,见爱丝柏兰莎眼里含着泪水,她是心疼,也因为感动。岳父对我们的生活、工作很少发表意见,但他对爱丝柏兰莎说,中国人太能吃苦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