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3期
“送给你吧”
作者：傅 琛
我说了几本书的名字，问她读过没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新校园图书馆还未开放，无处借书，学校离市区又远，进城买书也不方便，所以想多读点书很不容易。我听了，毫不犹豫地说：“我家有很多书，这样吧，下次我给你带一本来，看完之后再换。”她高兴地说：“那太谢谢老师了!”
我带给她的第一本书是美国哲学家威尔·杜兰特的成名作《哲学的故事》。之后，她每次课间休息都要走上讲台，与我说说读书的感想，聊聊心中的烦恼。她还书给我的时候，正好是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我问她打算怎么过国庆节，她说家在陕西，路太远也不能回去，可能大部分时间会呆在学校看看书。我说：“你没哪儿去的话，这样吧，你找一天时间去我家玩，你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挑，我还可以带你去书店逛逛。我女儿上高中，她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姐姐的。”她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回到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先生。先生笑笑说：“你的学生来玩可以，只是不能把我的书带走!”我说：“你怎么知道学生来就一定要借书？”他说：“我还不了解你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问他是不是真不给借，他说是真的。我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学生来当然要借书，你这么多书搁这，有人来借着看还不好吗？书是用来读的，一本书多几个人读不好吗？”他说：“你不记得你的几个学生借过书没有还吗？”我说：“那也是极个别的，多数学生还是会记得还的。再说了，学生是借你的书没还，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他说：“要是别的东西也罢了，偏偏就是书不能不还，你要知道有的书是很难再买到的。”我说：“你真是书呆子，嗜书如命啊？我不管，反正学生如果要借书，你一定要借给她!你放心，我会叫她还的。记住，我的学生来了，你可得表现好点，我是他们的老师，你是他们的老师的老公，你要是表现不好，我这个做老师的可就没面子了。你答应我!”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女孩打电话来的时候，先生还在睡懒觉。他问谁的电话，我告诉他学生马上就到。他迅速掀开被子说：“那我赶紧起床吧，不然不像话。”我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女孩进了门，我把先生介绍给她认识。她叫了一声“叔叔好”。先生说：“欢迎你来!请坐!”
女孩刚在客厅沙发里坐下，转头瞥见书房里一壁的书，就立即起身进了书房。“哇，这么多书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谁家有这么多书!”她惊喜地感叹着，摸摸这一本，翻翻那一本。看她那如饥似渴的样子，好像每一本都想借去读。我说：“你看看你想读哪本，挑好了，带回去。”她于是挑了厚厚的一摞，估计有十多本。我怕先生不乐意，就对她说：“你一次带不下这么多，先挑最想看的带回去，其他的放在这，我到时候给你换。”她似乎哪一本也不肯放下，但还是忍痛割爱，只挑了四本。我故意以开玩笑的口吻大声说：“你拿去给叔叔看一下，问他能不能借。”女孩乖乖地把四本书递到先生跟前，先生一一过目，他拿出其中的一本，笑着问女孩：“你也想看《瓦尔登湖》？”女孩点点头说：“听说写得很美。”先生说：“这是我刚买的，送给你吧!”我听先生这么说，很是意外。头天还说不给借呢，这会儿却大方得要送。女孩可能也没有想到叔叔会送书给她吧，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受。我对她说：“叔叔送给你你就收下吧!”女孩这才道了谢。
中午一家人陪着女孩在外面吃了饭，然后我又带她去逛了书店。下午五点，我才把她送上了返校的车，并叫她到了学校打个电话给我，好叫我放心。
回到家，一踏进门，女儿就冲我说：“妈妈你对你学生真好，我都吃醋了。”我问她：“你不觉得这个姐姐很可爱吗？”女儿说：“没想到你们学校也有这么好的学生，文文静静漂漂亮亮还大大方方的。”我说：“最主要的是她喜欢读书，就像你一样。我喜欢爱读书的孩子!”这时，先生从书房出来。我赶紧表扬他：“老公，你今天表现不错嘛!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他“嘿嘿”地笑着。我又问：“你为什么要送书给她呢？”他说：“你知道吗，这是我买的第四本《瓦尔登湖》。第一本早在十几年前被一个外地同学借走了，没还。第二本，几年前被一个同事借走了，也没还。第三本，去年被一个朋友的老婆借走了，还是没还。这一本是新买的，没想到又被你学生选中，我干脆就送给她。什么时候我再去买一本新的。”我问他：“你是怕她也不还不如干脆送给她吧？”他说：“也不完全是这样。你想，人家女孩老远地来老师家，你送本书给她作个纪念，也是应该的呀!”我奇怪地问：“可你不是舍不得书吗？”他说：“这本书是可以买到的，送出去也没有关系。再说了，一个爱读书的孩子，谁不喜欢呢!想想人家很多农村出来的孩子多可怜，书那么贵一本，他们哪有钱买书呀？”我笑嘻嘻地瞅着他，问：“那是不是以后如果还有学生来借书，你还会借给他们？说不定还会送书给他们，对吗？”他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是啊，谁叫你是我老婆呢!谁叫那些孩子是我老婆的学生呢!”女儿插话说：“妈妈，做你的学生好幸福!”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你嫁给了爸爸。我说：“那我要是嫁给了别人，我学生就不幸福了？”女儿说：“你嫁给别人，肯定就不一样，起码那个别人不会送书给你的学生。”我和先生都被女儿逗笑了。我开玩笑说：“有一句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伟大的女人，套用一下，那是不是可以说，每一个好老师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支持者呢？”女儿说：“不是一个，是两个。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