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4期

孩子,你是一棵挂满大人愿望的树

作者:轩 水




  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父母的愿望已经降生:希望你健康平安,只要你健康平安。而你健康平安地生下来了,父母的愿望立刻开始加码:希望你聪明、漂亮、健壮、能干,不要输给别人。在每月一次的婴儿检查中,就已经开始了比较:跟别的婴儿比,跟冰冷的“标准”比。在比较中,你获得存在的意义,好像“标准”比你这个人本身更重要——你的人生是这么开始的,并且从此再也不能摆脱“比较”的阴影。
  然后你进了幼儿园,学到了很多本领,学着与他人相处,同时也学会了不少“规矩”:与有限的快乐时光相比,你记住更多的是“什么时候不可以干什么”。与此同时,爸爸妈妈早早地急着把你送到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兴趣班,生怕错过了一个旷世奇才,而他们不想看见你困倦的身体和疑惑的眼神,也不肯承认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退一百步,“人家的孩子学了,我们的孩子不能不学”。这是这个时代天经地义的逻辑。
  小学的日子也很快来了,功课像山一样压着,那些名目繁多的教学改革总是只能干干愚公的事情,一碰到“成绩”这样的大事就泄了气。你考了85分,老师和家长一致警告你:“必须要用功啦!否则……”你好不容易考了97分,他们比你更加遗憾:“瞧你,那3分为什么就拿不到呢?!”你难得有时间发发呆或踢踢球,父母马上问:怎么又不学习啦?他们希望最好写字桌有磁力而你是一块纯净的铁。学校里的自由也更有限,为了纪律和安全,奔跑和大声喧哗都不被允许。你很“标准”地成长着,你老是被一个无形的声音提醒:“看看别人吧,他(她)多好,你应该像他(她)才是。”渐渐地你知道,别人的“好”,是因为你“不好”。至于你心里想什么、怎么想,大人们不关心。
  在你的童年里(不,也许是一生中),没有音乐,没有伙伴,没有狂喜和悲伤;星星很远,月亮不亮,青蛙和知了从来不叫,四季是没有温差的。所以,你只能长成这样的一棵孤独的树了:上面挂着形形色色的大人们形形色色的愿望,在很幼小的时候,就沉重地活着。所有大人都说:这是为你好。所以,你只剩下一种选择:它叫——别无选择。
  初中和高中,更仿佛只为最后那次考试、那几张卷子活着,你只是思维着各科解题的捷径和大人们与考试相关的千叮万嘱,你从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要学历史、学语文、学理科和外语;你只有“身”,没有“心”;只有“形”,没有“质”。你是往山上推着就要滚落的石头的西西弗斯,从来不必去明白“受教育”的真正含义,但是你比小时候更清楚各种荣誉和证书的重要性。当然,学琴不是因为热爱音乐;学画不是由于对色彩和线条敏感;学“奥数”不是因为你有陈景润或者纳什的天赋;甚至当班长,也不仅仅因为你能力出众。你自有你的功利和世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以为三百六十行只剩下了坐在空调间里的“白领”和“金领”,你忘掉自己其实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了。在虚拟世界里玩玩游戏、写写贴子已经算是12年里最大的自由了,如果你的想像力和创造力还没有被磨灭掉的话。
  终于你进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标准却又掉了个个儿,你发现突然之间,再没有人管你了。老师说,你要自己生活、自己学习、自己选题、自己研究;自己去看、去听、去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你像断了线的风筝,晕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等到你静下心来明白“可以”也“必须”自己选择时,你已经18岁或者20岁了。你说,还好,还来得及:世界依然丰富,而成功很“多元”。可也许你说,你们大人都是好心的骗子,先剪下翅膀再要我飞翔。是的,未来很艰辛?未来很光明?没有人能告诉你了,你必须自己起程。
  好了,孩子,即使你这棵“树”上的“愿望”已经太多太沉,我还是要再挂上一个:
  希望有一天,世界欣赏你,只因为你是你,而不像别的什么人。
  (叶荐自《教育参考》2002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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