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神交澜沧江

作者:汪永晨




  澜沧江发源于青海唐古拉山,经西藏进入云南省境内,向南流经迪庆、丽江、大理、保山、临沧、思茅和西双版纳,然后出国到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与越南,我提笔写这篇文章前,在地图上想再细细地看看澜沧江的流向时发现,不管是西藏、云南,还是中国、外国,上面提到的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再想想,我去这些地方,没有一次是为澜沧江而去,可她竟然在我那么多次的旅行生活中,一直流淌在我的身旁,不张扬,不放弃地让我认识了她和她的朋友们,这不是神交又是什么?
  
  西双版纳的雾季
  
  最早见到它是一九九一年在西双版纳,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孔雀河畔的坝子、芭蕉树下的傣楼和穿着筒裙走在江边的傣族姑娘。江边长大的她们,无论是笑颜,还是身材,真好看。
  那次,我还有生以来第一回住进了搭在树上的小木屋。从小木屋的窗户望出去,我看到了江那边缅甸的原始森林,看到了夜里带着自己的孩子到水边喝水的家在森林里的大象。在西双版纳的植物园里,我还见到了武侠小说里常常提到的“见血封喉”。它又高又大。
  那是一月份。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汉族人也都是一身短打扮。不过要是走进原始森林就不行了。西双版纳一年分三季,热季、雨季、冷季。每年从十一月到次年二月这段时间,当地人习惯叫雾季。这种雾大都是从夜间一两点钟袅袅升起,要到正午十二点左右才慢慢散去。在浓雾里,你会感到像是在下着牛毛细雨一样。这些雾都是在没有雨水的时候出现的,因此,它能给庄稼及树木花卉等植物以滋润和生机。西双版纳有这样的雾季,是与它那满山遍野的森林分不开的。森林越茂密,雾也越大,因为森林每时每刻都从地下吸吮水分,白天,又从太阳光里吸收热量,热量把水蒸气散发到树林的空间里。到夜晚遇到冷空气,水气凝结成极为细小的水粒,这些极小极小的水粒就是雾。浓雾聚集在树叶、草叶上,还会变成水珠滴下来,这样就成为大森林里的夜雨。人们说,森林是天然的水库,这可能就是原因所在了。而澜沧江的水,千百年来也正是源源不断地由这些水库丰富着的。就是在那片原始森林里,我第一次懂得了大自然是一个肌体,江河里流淌的是她们的血液。
  那次,我离开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的时候,西边的天际染着淡淡的红色。在凤尾竹和槟榔树掩映下的傣族竹楼格外宁静。吃饱了回到寨子里的水牛,劳作回家的人们,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田园风景画。住在森林和江边的各族人民,享受着和平、宁静和真正的自然风光。
  
  河灯留下了长长的剪影
  
  从大理到丽江,澜沧江像是一条白练穿山绕树,时而静静地流着,时而激动地跳着,唱着欢歌,哼着小曲,连同初去那儿的游人,心情也随日月山川的变幻而变着。走进丽江古城,才真的知道了为什么人们常说:水,是丽江之魂。在那里“城依水存,水随城在”。各支流分为无数细流,入墙绕户,穿场走苑,形成主街傍河、小巷临水、跨水筑楼的景象。古城的街道与水景密切结合,街景与水景相得益彰。我第一次去丽江,是那里刚刚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当地人很得意地对我说:在这次申报中,水,确实帮了丽江的大忙。
  那次我很深的印象是整个古城的清洁,堪称一绝。西河上设有活动闸门,利用西河与中河的落差,河中间两个石堆,每隔十天,堆和堆之间用木头栏杆一挡,水漫出来,街道则被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水从旁边水沟流走,所有水系按地势走向流淌。这种独特的卫生设施,即使是对走南闯北的我来说,也觉得实属国内外罕见。丽江城里有三眼井:第一眼井供人饮用;第二眼井淘米洗菜;第三眼井洗衣服。这一乡规民约,其实比法律、法规还奏效,老百姓个个遵守。
  八月七日是鬼节。那晚在古城,纳西老奶穿着“披星戴月”的衣服。所有的房子里没有灯光,所有的路没有光亮,整个古城只有弯弯曲曲的小河里布满了河灯,灯光留着长长的剪影。这些长影穿山过河悠悠地流入的也是澜沧江。不过那是一九九七年。
  澜沧江从西藏进入云南的一千多公里流程中,穿过横断山脉的千里纵谷,两岸山大谷深,悬崖峭壁,河道礁石密布,险滩众多,水量随季节变化。张骞出使西域,在阿富汗,曾见过蜀布和筇竹杖,是从川滇缅印古道上运出去的。途中的必经之路有澜沧江上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渡——兰津渡。到了唐代,这里有了竹桥,元代换成了木桥。五百年前,就改成铁索桥。明崇祯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徐霞客过此,他所见到的就是:铁索桥东“临流设关,巩石为门,内倚东崖,建武侯祠及税局,桥之西,巩关亦如之,内倚西崖,建楼台并记创桥者”(《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八》)。民国年间仍基本维持原状。临江扼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我站在霁虹桥时,时光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伫立桥头,澜沧江虽还有银花雪浪,但当年徐霞客笔下“浑然逝渊然寂,其深莫测”十个字描绘的水流态势却有了变化。倒是叮叮当当从由十八根粗大的铁链为骨骼的桥上走过的马帮,让我遥想着往昔的时光。
  
  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大树杜鹃
  
  澜沧江流经的地方有云南的保山,保山是云南的一个地级市,城市四周环绕着的是高黎贡山。二○○二年,我沿着澜沧江走进高黎贡山时听到了一件很新奇的真事:一位六十七岁、性格古怪固执的英国观鸟爱好者詹姆斯·古德哈特,第三次到云南高黎贡山来找一种叫白尾梢虹雉的鸟。每来一次他的花费都在二千五百美元以上。
  二○○○年四月份,山上厚厚的积雪有一米多深。白尾梢虹雉不知是不是觉得积雪太深,找不到食物,到海拔较低的地方去了。第一天踏雪而归时,古德哈特先生很失望。第二天早上,就在古德哈特先生考虑是不是要继续登山寻找,先在宿营地附近观察观察再说时,陪他一块找鸟的云南鸟类学家韩联宪突然小声说:有鸟。只见一个很大的黑影在空中掠过,保护区陪他们的小寸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鸟,韩联宪和古德哈特一齐惊呼:白尾梢虹雉,是一只雌鸟。雌鸟的羽毛没有那么鲜艳,所以飞时就像一团黑影。看到这只鸟的全部时间加起来也就三四秒钟吧,古德哈特先生总算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白尾梢虹雉。这只鸟成了他观鸟记录中的第六千零一种。
  其实,高黎贡山最出名的是大树杜鹃。一九九九年六月我到中甸的香格里拉时,高山杜鹃开得五颜六色,在雪山的映衬下美极了。那次当地的人告诉我:你要是再早点来,花更多,更漂亮。二○○二年我四月到了云南,本想可以好好看看杜鹃花了。可我一到保护区,赵晓东局长就说,来晚了,大树杜鹃是每年的二月份开,又晚了。
  大树杜鹃一九○七年被发现,在发表定名后,就作为一个模式标本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并一直被英国人引以为荣、为圣物。他们就像拥有一件“绝版孤本”一样,让世界各地的植物学者羡慕不已。高黎贡山也因此名扬海外。
  二○○四年二月二十日我住在了高黎贡山脚下的大塘村,那一晚久久难以入眠。听着小木屋外的雨声,想着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赵晓东给我讲的有关大树杜鹃的故事。英国爱丁堡植物园采集植物的专家乔治·福瑞斯特,于一九○四年受爱丁堡植物园的委派,到了云南,到了高黎贡山。他一共在腾冲生活了二十八年。共采取了十万多号植物标本,一万多号动物,特别是鸟类标本,还有三万多份各种各样的种子标本。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会长曾写信或发表文章称赞:由于乔治·福瑞斯特先生的辛勤工作,才使得欧洲的花园如此灿烂。
  福瑞斯特一九○七年在高黎贡山的西坡大塘采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树型的杜鹃花,他采集了大树杜鹃圆盘标本,送回英国爱丁堡植物园,经与杜鹃花权威专家鉴定后,他们共同发表了文章,并把这种杜鹃定为硕杜鹃,也就是大树杜鹃。大树杜鹃的圆盘标本在博物馆展出后,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都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杜鹃树标本。英国人为此自豪了整整六十年。因为这以后,这种大树杜鹃到底生长在什么地方,就失传了,只知道她生长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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