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5期

未引起足够重视的《红楼梦》研究大家吴克岐

作者:杜春耕




  20世纪初,《红楼梦》研究在广度和深度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王国维(1877~1927)、蔡元培(1868~1940)、胡适(1891~1962)、吴克岐(1870~1930左右)四人,应是四个研究方向的开创者。王国维在光绪三十年(1904)发表的《红楼梦评论》,是以西方哲学研究《红楼梦》文本的鼻祖。蔡元培于民国六年(1917)年推出《石头记索隐》一书,把索隐红学推向一个新时期。胡适于民国十年(1921)所写的《红楼梦考证(改定稿)》奠定了考证派自传说的基础。顾颉刚先生把胡适的研究成果称之为“新红学”的创立,是把“索隐红学”等同为“旧红学”的。而吴克岐以所著的《犬窝谭红》、《忏玉楼丛书提要》、《读红小识》三书,寻找《红楼梦》文本的不接榫、缺失与自相矛盾之处,其数量达数千条之多。他还假《犬窝谭红》中的《四象桥所购残钞本》、《午厂本》、《庚午老人修改本》三个旧本,对《红楼梦》当时的通行本《广百宋斋增评补图石头记》进行了校改。吴克岐三本著作的文字数量,超过了王、蔡、胡三人论红作品的总和。吴克岐是后来直至今日通过《红楼梦》版本、文本之本身来探寻《红楼梦》成书过程的先驱。不知是何原因,与另三人的大紫大红不同,吴克岐的三部作品一直不为学界知晓,连他的生平亦不为世人所知。仅一篇不足三百字的短文《红楼梦之误字》发表于1924年1月的《小说世界》卷五第一期,总算有冰山一角露于学界。
  一粟(朱南铣、周绍良)于1958年4月出版了《红楼梦书录》一书,该书大量摘用了吴克岐《忏玉楼丛书提要》中对多种版本的记录,“评论”一栏中又用一页多的篇幅较详细地介绍了《犬窝谭红》与《读红小识》两书,至此一些研究者开始对吴克岐产生兴趣。但一粟并不知道吴克岐的生平及生卒年份。《红楼梦书录》摘登的《读红小识》的吴氏自序,序末署为“丙寅大暑后三日盱眙吴克岐轩丞氏识”。由此,我们知道:吴克岐又名吴轩丞,丙寅(1926)年前后为他著书的大致年代,又知他为江苏省的盱眙人。吴克岐的这三本手钞稿现存于南京市图书馆(笔者于2001年于国家图书馆找到了“提要”与“小识”两书的录副本)。1986年9月江苏广陵古籍印社影印出版了《犬窝谭红》一书,计一函残装8册16开本,至此学界研讨此书的文章开始面世。2001年,笔者读了《忏玉楼丛书提要》后,发现它是我国第一部有关《红楼梦》的书录,具有资料与实用双重价值,故建议北图出版社影印出版该书,并写了篇序言,此书于2002年2月面世。北图出版社打算再影印以《庚午老人修改本红楼梦》为主体的《读红小识》一书,但笔者由于对“四象桥本”、“午厂本”、“庚午老人本”三本之内容过于一致,怀疑此三书极可能出于吴克岐自己假借古本之名编纂的,故希望出版社延后再出,以便有时间找出确证。
  “犬窝谭红”出版后,1995年第1期的《红楼梦学刊》,发表了美籍学者周策纵的“《犬窝谭红》所记《红楼梦》残抄本辨疑”一文。他对书中所记,吴克岐于“壬子(1912)春,余在南京四象桥南旧货摊中购得残抄本,尤有重要之纠正(亦系八十回本)”之书甚为推崇,说“残抄本(注:指其改文)自较合理”、“《犬窝谭红》所记残抄本,另无依傍,却对人物有正确的记录。例如各本常把彩霞误作彩云,独残抄本不误”、“改正了情节中好些时间上的差错”等等。他在辨疑残抄本的真假问题时则说:“这个不见踪影的所谓‘残抄本’是真的吗?……有好些地方似乎不是吴克岐或普通一般人所能伪作。”之后,有学者发表了对残抄本更高的评价,如一学者说:“甚怀疑此残抄本为‘原抄本’的可能性很小,而极可能是一个删除脂批后的过录本,‘面貌’或当近似‘甲辰本”’、“如果从小说创作一般规律来探究,由粗到细、从俗到雅,由平淡到新奇。那么残抄本(或是它的底本)当早于目前所见的几种抄本和程高本的底本。”、“残抄本或其底本当在甲戌、己卯、庚辰诸本之前,即脂评本之前的‘白文本”’、“如果将这部残抄本的异文与《痴人说梦》中的‘旧抄本’中的异文加以甄别利用,校勘一部新版《红楼梦》,我以为一定会使《红楼梦》的读者耳目一新。”2006年,香港博士苑出版社出版了郭浩先生的“《红楼梦》成书过程新说”一书,郭浩先生以文、版本的考证为基础,得出今本《红楼梦》,是曹雪芹把“明义早期看到的《红楼梦》、《石头记》、《风月宝鉴》”,“三本书编纂为一本书”而形成的观点。在论证过程中,郭先生把《犬窝谭红》所记残抄本的某些具体改文作为论证的基础,并说:“可以看出,《犬窝谈红》提到的残抄本确确实实是曹雪芹编纂今本《红楼梦》过程中的一个较为早期的稿本。”通过以上简述,可见一部新版本的出现,虽则尚难辨新旧,但已激起学界的某种连锁反应了。
  由于吴克岐提供的残抄本(许多人现称其为“四象桥本”)仅存他抄录的与戚序本、广百宋斋本有异的文字,谁也没有看见过他所购的原书。从《忏玉楼丛书提要》一书来看,吴先生对所见的本子均有某些具体描述,而他自己购买到的这么一套重要本子,又与他个人的观点十分吻合,竟没有对具体的外观、尺寸、页数、抄写格等任何一项的具体说明,这使人觉得有些反常。1996年,笔者邀请了林冠夫、蔡义江、吕启祥、朱淡文、章诒学等多名学人一起研究此书,但讨论未得出最后的一致结果,仅每人写一短文,集中刊登在《北京农工报》上。大家一致认同吴克岐的文本研究具有重大价值,但最关注的一点还是“四象桥本”到底是一个老本子还是较晚的本子(甚至是吴克岐自己所为),并未得出确定的共同认识。蔡义江先生认为,“从回目看四象桥本,异文非原作而是后改的,且是很晚的笔墨,可能就是出自吴克岐之手”,对此点笔者存疑。
  在得到一套《庚午老人修改本红楼梦》的复印件后,笔者的观点有了较大的变化。四象桥本(包括此书内所提的一部午厂本)与广百宋斋本有异处,笔者统计共419条(吕启祥统计为482条,周策纵统计为470条);而用类似的文体格式,庚午老人本从第一回至第88回列出与广百宋斋本有异处为2846条,其中前80回有1901条。其每回改文数量远远超过了四象桥本。但仔细读之,又觉两本似乎十分相似,庚午老人本极像是四象桥本的扩充与修定。这一现象下面举三个例子为证:
  1、第十二回正文:今本“这年冬底,林如海因为身染重疾”这句中的“冬底”,庚午、四象两本均作“八月底”。
  2、第十四回目:今本为“林如海捐馆扬州城”;四象桥本为“秦可卿死受五花诰”;而至庚午本,则为“秦可卿死受宜人诰”。
  3、第四十三回回目:今本之“不了情暂撮土为香”,四象本、庚午本均作“急尽情且借水通诚”。
  另外再举一个有趣的例子。吴克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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