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1年第12期
异化：外来术语 本土译名
作者：陈兆福 陈应年
10亲·尝·梨·味
术语作阶梯思维向前进步伐不停顿。
开国大典后郭大力、王亚南、何思敬、贺麟满怀兴奋坐到书桌前心思都想到一块儿。搞翻译要啃硬果。把三部难啃著作马克思《资本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未译者译出来已译者重新校订。
全国翻译会议后理论界盼着新粮食读者等着佳译学者使命在此。
郭大力、王亚南重校《资本论》三卷1953年出版。
何思敬译出《经济学哲学手稿》宗白华校1956年出版。
贺麟邀王玖兴合作1962年《精神现象学》出版上册。理论翻译出版界一番新气象。
这三部书有许多相同处一个重要的共同点是本文所涉的这个术语穿行其间。
《手稿》篇幅不大这个术语虽是中心术语但涉及面不广粗看显不出重要。何思敬译为疏远化相关的词组是“疏远化了的劳动”“和自己本身疏远了的人”。《资本论》三大卷83万字术语见于第一第三卷多处义项散射偏义干扰主义。郭大力、王亚南据不同情况译为疏远化、让渡、分离、异己等。
这里列个表把情况大致摆一摆。慢且先摆一摆见于其他著作者以了解当时人们对其之理解而利于宏观俯看那时人们翻阅洋书眼见洋字后脑海所转现所置换的汉字是什么是哪几个字﹖他们在哪种语境中具体操作挑字选词以转达洋书所叙那段意思他们有什么选择空间空间多大﹖
再等等我国近代所翻译外国书常有借重日译本的由此所引进术语不乏径直袭用日文汉字以应急。为此宜先摆一摆见于日文本的情况。
总的说来事关语感怎样发挥作用问题。眼睛见到这个脑子里甲区出现的也是这个可转瞬间乙区又浮现那些然后立即聚焦到那个激活了脑内强化刺激神经元像电话接线员让你直接与对方通话但其联想的灵敏度强千百倍于接线员,非可言喻。又像魔术师变幻东西让你刚看到此物刹那间却看到彼物语言外壳异义项内涵同其转幻之速出乎想象之速非可言喻。
经过这一转折“这一”吗﹖对不起“一”是笔误应该是“这许多许许多多”恕我只这么做比喻描绘一番适可而止免得在人脑这新开发区马失前蹄交接转手传递脑海这么翻腾着思维继续正常前行。
敲门十五年围绕核心术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回答3000题诘问我们厕身世贸组织中了。人员来往物资交流文化参照学术切磋彼此参观旅游要多了。大家竞相学习外语含洋人学汉语术语库既清仓又扩仓容备新架以因应脑部粗筋进一步精细化迎接2008年奥运迎接……这学习步子要加快加快更加快。诸位请从这里开始吧
甲、日 译 本
1、《精神现象学》坚山钦四郎译平凡社1966/1997年
2、《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城冢登、田中吉六译岩波书店1964年。
3、《资本论草稿集》即《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资本论草稿集翻译委员会译饭盛信男等大月书店1993年。
4、《资本论》马恩全集刊行委员会译大月书店1982年。
以上各书均作疏外Entfremdung。疏远性FremdartigkeitFremdheit。
外化、让渡Entausserung。
乙、一 般 著 作
1作让渡、转让a、见于《社会契约论》卢梭著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b、条目见于《英汉法律词典》夏登峻等编法律出版社1991年。c、条目见于《常用汉英法律词典》肖洪有等编1998年。d、条目见于《英汉汉英法律词汇》姚栋华等编法律出版社1999年。
2作疏远化、疏离a、条目疏远见于《汉俄翻译词典》第1697页张宝梁主编商务印书馆1995年。b、条目疏远见于《俄汉文学翻译词典》第489页龚人放主编商务印书馆2000年。c、二级条目疏离列于从众性conformity下见于《大美百科全书》第7卷第246页又散见于条目马克思18221-222马克思主义18223-227227又作异化。d、条目疏远的见于文第489页例句介绍形容词译为“与人疏远的孤独的”。e、疏远。老布什说此前美中两国一度“疏远”如今超越原先的“疏远”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将“提供另一个机会使两国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并弥补以往失去的机遇《参考消息》 01.11.10。f、疏离感。见于香港《亚洲周刊》2001.10.22台湾是我成长之乡为什么每次返台我的疏离感却愈来愈深﹖(《参考消息》2001.11.06)。
3作隔膜、隔阂a条目隔膜见于《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第3册政治学第356页台北商务印书馆1991年。b、条目隔阂见于文第489页例句介绍名词译为近似的“人间隔阂”。
4作漠视、遗弃a、条目漠视见于文第489页例句介绍名词引申义为“漠视”。b、条目遗弃见于《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第3册第356页。
一点说明严格说要证明译者当年脑子里会有上列这些译名上引书本应不晚于1953年才是。可惜那年代的书近年颇难借出。郭大力、王亚南《资本论》和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25卷国家图书馆分列于两室。查书编表对比该二者只能四层二层两楼上下跑。这也还幸蒙馆员通融总算能把此室书带进彼室查阅。这样采用这几个译名者而引用年代较前资料手头不方便姑且请免。自然同时请读者姑认上列译名确为那时就流通时行。
丙、《资 本 论》
郭大力、王亚南重校《资本论》三卷a.1对EntfremdungEntausserung在1947年上海三联书店版a.2上可能几乎未多作更改。请看下表
1作让渡a.1要使这种让渡成为交互的……173
a.2要使这种让渡成为交互的让渡……148
b为使让渡成为相互的让渡……23105
a.1它们的所有者……把它们互相让渡的意志行为……174
a.2所有者愿意把它们互相让渡……148
b它们能够交换……把它们让渡出去的意志行为……23106
整个1953年校订本a大致还采用以下另几个译法。这里将之与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25卷对比一下
2作异己a、资本的异己性质3480。以及3316
b、资本的异化性质25430以及25294
3作疏远a、对于经济关系的疏远的现象形态31069
b、各种经济关系的异化的表现形式25923
4作分离a、劳动条件和劳动分离31079以及1525
b、劳动条件的这种和劳动相异化……25932以及23473
5作漠不相干a、过去劳动……和劳动者自身……漠然无关的形态1764
b、过去劳动……同工人本身相异化的形态23668
a、资本……取得了最漠不相干并且最特别的形式31086
b、资本……取得了最异化最特别的形式25937
6作其他a、当作站在外部支配他榨取他的权力1713
b、当作同他相异化的统治他和剥削他的权力23626
丁、《精 神 现 象 学》
贺麟因要译《精神现象学》先学习《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相关部分。后来他干脆译出该书序言和最后一节取名《黑格尔辩证法和哲学一般的批判》于1955年出版。
他选定“异化”以及“自身异化”。理由他从另字切入这么说Aneignung一般译作占有这里我译作“同化”取其与“异化”相对称。异化指内变成外我的变成非我的同化指外变成内非我的、异己的变成自己的。贺先生本就习惯于从我国古典哲学术语、汉语常见词选字拼词构造译名令人感到亲切。哲学术语译名经他选用而流行推广者颇多译界早有定评。迎接大规模翻译的时代可以想见他更积极认真选定了这个译名来个“先遣小姑尝”。
异化之译未依傍日译国人直接从自己汉语切入真有志气。自然首要的是其确当。于是王玖兴欣然接受愉快合作两人把《精神现象学》译完1962年开始出版。翻译家周煦良等陆续采用此译名。
纵观近年国外媒体随英语走称“福克兰岛战争”事涉国家主权原则我方坚持抵制昔日英语本位译名贯彻“名从主人”原则称阿根廷“马岛战争”以正视听。时事历史术语不容放任。这是插话。
1980年朱光潜受托校阅《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他说“我觉得新旧译本都存在着一些严重问题看起来很费力还是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见《美学拾穗集》。他从“异化的劳动”Die entfremdete Arbeit说起表示了意见。眼见编译局新译本也接受此译他到底还是认为entfremdete这个动词……用作被动词时译“异化”或“外化”都可以……中译有时用“异己的”也颇切贴不过碰到“自我异化”时用 “自我异己化”便嫌累赘。
最终他奉劝“异化”已通用一般宜沿用为宜。一句话他也接受这译法了。到此弹奏此译名的三步曲走上了丙步但乙步确实还没走完。说起此译名如何确当法前年有人还对其感到“别扭、神秘、深不可测”王若水为此在前引《读书》月刊2000年第7期不惜篇幅周密析解显然“君若思疏阔岂能达词门” 杜甫赠蜀僧吕丘师兄。望诗圣见谅不才改了头两字。一番说明颇有见地可参阅。本篇已拖长了。恕免重复转引。
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何思敬在1956年版《经济学哲学手稿》选用“疏远化”他知道这和上年贺麟所译不同。特在后记中介绍读者参考贺译本以增进理解。经过读者反复考虑哲学界拒绝了“疏远化”。但心理学、社会学、精神分析学等方面认为“疏远、疏离”仍宜保留。就地区而言上文乙节2c、e、f等例几处用例说明境外也保留原译法。
到这里不妨说有关这个译名本身之争义项孰为主到此大致清楚了。二十年来外语词典无不列此义项注哲学二字。
己、《列宁全集》
1、作脱离
a为什么要有凌驾于社会之上并使自己同社会脱离的特别武装队伍(25:377另句见于25376。
2、作隔阂
a清除资本主义时代遗留下来的民族间不信任和隔阂26102
3、作异化
见于第38卷多处这里就不一一引证介绍了。这是新课题。
庚、二十年前那场小小争论
回到本篇开头三问的第二问关于术语意义所引起争论。应从那个时代切入。不免想起“1989年5月邓小平回顾六十年代前半期的那场中苏论战说我算是那场争论的当事人之一扮演了不是无足轻重的角色。经过二十多年的实践回过头来看双方都说了许多空话。马克思去世以后一百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在变化的条件下如何认识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没有搞清楚”忆231龚文
确实许多问题值得探讨需要搞清楚有许多实事求是的话可说、该说。何况这些年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变化如此之大。“双”帆远影碧空尽两位探讨者均已作古。他们未能及见这许多大事所尝“梨子”远远少、远远小所尝时间远远短。仅以《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出版了就值得一提该书论述异化、劳动异化问题其精辟远非《巴黎手稿》那人本主义异化观可比。对所未见者所言有失不宜苛求。他们如能过目想必会再思。啊故人去也匆匆只待异日九原请益了。
辛、回顾和展望
可告慰者自“异化”等开始我们考虑术语译名不用再依傍东邻了在此谢谢学术芳邻多年相提携河上肇先生岩波书店有口皆碑。想来我们的同道也会喜见有了共同切磋的伙伴推进学术更大步伐前进也会喜见我们的综合学术力从那时起从这一个小点开始充分显示出了我国学术独立的强劲。
博览群书宏国智,绿叶成荫引来子满枝。
术语是学问的“细胞”张岂之语见所编《译名论集》西北大学出版社1990年。“基本术语是学术研究和理论建构的基础”辜正坤语见读1998.8第125页。术语社会学探讨先贤行走轨迹本篇个案笔记刚开个头希望更多个案有更多朋友撰写。
新世纪“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江165需要从各个方面显示。外来术语涌进在即潮头已映入眼帘本土译名的成绩诚然可喜可贺新现象期盼本土术语包装这须凭前此经验去创造那真正是独立学术本国特色术语盼进入那个WTO见喜再贺。
至今,本栏不过是试笔,恭请方家多指点。本篇就承蒙易克信先生指教,在此郑重致谢。转眼又一年,谨祝大家新年快乐,来年新的个案笔记,欢迎仍予关注、批评、指点、参与。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