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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西弗娜89从被损坏的天文台大楼跌跌撞撞地出来时,黑暗仍然笼罩着整个世界。星星那恶魔般的光流仍然在卡尔盖什上空泛滥,但是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微弱的黎明之光,这是太阳也许正在回到天空的第一个有希望的征兆。
  她双腿伸开站在天文台的草坪上,仰着头,深深地呼吸空气。
  她的头脑麻木。自从天空变黑,星星突然出现,像百万支喇叭一同吹响以来,她不知道已过去了多少小时。整个夜晚她一直在天文台走廊上徘徊,找不到出去的路,与从四面向她扑来的疯子们搏斗。她自己是否也发疯了,这不是她停下来思考的事。她一门心思只想生存下来:猛击那些抓住她的手,用从跌倒的人手里抓起来的棍棒去挡开向她挥动着的棍棒,躲避那些七、八人一组手挽手蜂拥而至的疯子--他们发出尖叫,从挡路人的身上踩过。
  在她看来天文台里有上百万个市民。无论她的目光转向哪里,她都能看见肿胀的脸、突起的眼睛、伸出的舌头、缺嘴以及像魔爪一样弯曲的手指。
  他们正在捣毁一切。她不知道比尼或塞里蒙在哪里。她模糊地记得阿瑟被一二十个愤怒的无赖簇拥着,密麻的白发竖立着--走下楼梯,消失在人群之中。
  除此之外西弗娜什么也记不清了。在整个日食的过程中,她像一只陷入迷宫里的老鼠,在大厅走廊里来回地跑动。她对天文台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如果她神志清醒的话,离开大楼对她来说是不成问题的。然而,此时星星的强光从每户窗口无情地向她直射过来,她的大脑好像被碎冰穿透过一样。她不能思维,只能来回跑动推开那些面目狰狞、自言自语的傻瓜,挤过那些破衣破裤的人群,绝望地寻找主要出口,可是却,徒劳无益。因此,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却像陷入一个无休止的噩梦之中。
  现在她终于出来了。她不知道是怎样出来的,突然她眼前出现了一道门,在走廊尽头,她深信这是她曾经穿过数千次的那道门。她一推,门开了,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向她袭来,她便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整个城正燃烧着,她看见了远处的火焰,一个明亮的、疯狂的红色火球映红了黑暗的天空。
  她听见尖叫声、哭泣声以及疯狂的笑声从四面传来。
  她脚下有一条小道沿山腰而下,一些人正在愚笨地将树拔倒,他们拖着树枝,用力把树根从地里拔出。她猜测不出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也许他们自己也猜不出。
  在天文台的停车场里,另外一些人将汽车推翻。西弗娜不知道其中一辆是否是她的,她记不起了,一点也记不清啦,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费了些劲才回忆起来的。
  "西弗娜,"她大声说道,"西弗娜89,西弗娜89。"她喜欢这个名字的读音。是个好听的名字。这也许是她父亲的名字--或许是她祖父的名字,究竟是谁的,她很难确定。
  "西弗娜89,"她再次说道。"我是西弗娜89。"她力图想起自己的住址。不,这哪里住址,简直就是一大堆无意义的号码和数字。
  "看星星!"一位女人尖叫着从她身边奔跑过去,"看着星星死去!""不,"西弗娜平静地答道,"我干吗要死呢?"可是她还是看着星星。她现在几乎已习惯它们啦,它们像明亮的灯--非常亮--在天空里挨得很近,尤如一大束光亮闪烁的斗篷悬挂在天空。当她持续看一两秒钟时,她想她可以分辨出每一个独个的光点,带着超凡的精力博动着,显得比周围的星星更亮。但她至多只能看五六秒钟,接着所有那些跳动着的光会把她征服,使她的头皮发痛,脸火辣辣的,她得低下头,用手指去擦双眼间感到阵阵疼痛的地方。
  她无视身边的所有疯狂,穿过停车场,出现在对面的某个地方。一条铺就的路从那里通往天文台底部侧面的山脊上,她大脑里仍然健全的某处告诉她,这是从天文台到大学校园主要部分的路。再向前走到高处,西弗娜终于看见了大学里一些较高的建筑物。
  你应该去拯救那些土简。一个声音在在她的脑子里说道,她辨别出是她自己的声音。
  土简?什么土简?
  汤姆博土简。
  哦,是的,当然啦,她不是一个考古学家吗?是的,考古学家的天职就是发掘文物。她一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从事这一工作。萨颉莫特?贝克妮坎?好像是发现了史前的这些土简记载。在一处叫做汤姆博的地方,有非常重要的古物,文物。
  我干得怎么样呢?她自问道。
  回答是:你干得不错。
  她微笑了。渐渐地感觉好多了。她想,是地平线上黎明的曙光正在温暖着她。早晨即将来临,太阳奥纳斯正进入天空。一旦奥纳斯升起,星光就会退去,恐惧就会减轻。星星正快速地消失,东边的那些星星已经在奥纳斯强大的光线下变得暗淡。即使在黑暗仍然笼罩的西边天空,星星也变成了池塘里的小鱼,忽隐忽现。那些可怕的强光已开始消失,现在她能够连续不断地看着天空,而头不会感到疼痛。她的头脑清醒多了,现在她很清楚地记起:她在哪里住过,在哪里工作过,前个晚上在干些什么。
  在天文台--和她的天文学家朋友们在一起,他们预告了日食--